卷一 龙吟未已,清欢无限 七 当年拚却醉红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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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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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桐走后,云九澜当下便送了口气。拿着杯子将风桐先前留下的茶给倒了。方坐下不久,稍稍洗漱了一番便倒头睡下。不一会儿陡感喉头一阵刺痒。猛地咳嗽了几声后,翻了个身,面对着纱帐,却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后背,冷得她不禁颤了一颤。
云九澜拉了拉被子盖好,这才合上了双眼。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候,她仍是难以入睡,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之后才任命将眼睛睁开得老大。这时却听闻身后多了些细碎的声响。本以为是外头灌入的冷风吹动了帘子,可转念一想,这门窗紧闭,,哪里来了冷风?云九澜又闭上眼睛思索了一番,心下觉得不太对经,陡然起身。眼波一转,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那声音骤然消失,她心中也倏地一紧,掀了薄被下了床,还没来得及穿鞋,便抓起了床头梅花漆的小几上放着的一盒火柴,倾身去将桌上的蜡烛点上,烛光甚微,云九澜环视一周,只觉朦胧恍惚,便轻摇了摇头,垂下头去。可恍然间似瞧见墙角处立着个人影儿。她回头一瞧,却空空如也,倒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影?
可她很快便发现了那摊在地上的包袱,原本折叠整齐地红缕纱现如今却不见了身影,只留了那一块粗布在地上。云九澜拾起那块粗布,紧紧攥在手心里,眼神中有些难以掩抑的不安。莫不是方才在这梵王墓时沾惹上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猛地将双眼和尚,极力想将心中的各种杂念扫除干净,反用耳朵来努力辨着那人硬的动向。
“这云纱,这天下,本就是王爷的。”
一个柔弱却充满着威胁的声音在她周围响起,无处不在,咄咄逼人。云九澜立马将眼睛睁开,没回过神来时,陡感背部一阵剧痛,当即一股腥味涌上喉间。云九澜面色一变,痛苦地将眉头拧紧,随之而来的虚弱感使她将硬生压在喉间的鲜血猛然喷出,将桌上的白瓷杯缀得鲜红好看,她身上仅着的一件单衣在此时也沾染了不少。
她双手扶桌,嘴角也还挂着一丝血迹,好不狼狈。可又在这时,尚未等她稍稍站定,抬眼之际,便又是迎面的一记掌风,云九澜捂着胸口飞向一边,身躯砸上木门后又是重重一落地,伤势不容乐观。好在木门关得严实,收到撞击后只发出了几记声响。云九澜坐倒在门边,倚在门上,胸口起伏不定,可仍是强打着精神抬起眼皮,黑暗中隐隐只瞧见了一个暗红色的身影立在她面前。
那人此时正拼了命似的往自己的衣摆上摩挲着双手。云九澜定睛一瞧,却发现她沾了满手的鲜血,像是怎么擦也无济于事,可那方衣布的颜色却越发深了,只听那人口中仍念道:“这么多的血,被王爷瞧见了可怎么好……”她话语中带着哽咽,难受极了。
云九澜瞧她难受得样子心中一阵无奈,怎地受伤的是她云九澜,这夜叉半夜袭击倒成了她的不对了。她叹一口气,暗暗轻摁了摁自己右手的腕脉,不动声色。
“你!都是你!害得妾身再无颜面对王爷了。”她声嘶力竭,眼中满满的是无畏和愤怒。她指着云九澜,双手满是殷红一片,上头的鲜血像是要随时滴下一般,满溢的是她心中无限的仇恨和悲苦。
她抬起手,冷笑着又闭上了双眼,桌上的蜡烛骤然熄灭。云九澜双肩颤抖着欲要后退,却发现早已没了退路。只见女子手中青光乍现,森森然将她的脸映得如来自地府的冤魂。她一掌击下,云九澜惊呼一声,有些不敢相信,却赶忙往旁一躲,这才惊险避开。
余惊未定,只见她又是迎头一击,云九澜赶忙又是一个闪身躲开,随后又吃力的站起身来,胸口和背部仍有一阵一阵的剧痛传来。云九澜深吸一口气,抬眼时又见她抬起手来,忙不迭弯下腰去,只听一声巨响,她再站直了身子之后,便发现身后的木床已被毁了有五六分了。
云九澜心下一阵惋惜,回头时却见她一只手已然抬起,心知她下手狠厉毫不留情后,云九澜当即将隐藏在腕脉处的乌木杖取出,横在二人之间,立于顶端的王蝶距她的掌心不足一寸,将她全身积蓄后迸发而出的力量生生截下。青光骤然消失,房间内再次陷入了一团混沌的黑暗之中。
二人皆是愣在当地不知所措。云九澜握紧了手中的乌木杖,生怕出了些什么岔子,只听得“嗑啦”几声,她心中不禁倏地一紧,屏息静待这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她定睛瞧着,一动不敢动。女子瞧着似乎出了神,此时已不造成什么威胁了。乌木杖上的王蝶此时却出现了几道裂痕,漏了丝丝蓝光。不一会儿,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之音,本包裹着王蝶的一层乌木竟被一股力量震碎,露出王蝶的本来面目。
只见一只盈着蓝光,成色通透的王蝶正展翅欲飞。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美得不似凡物。女子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气,蓝光映得她满良的惊恐,以至于连连往后退去,不可思议的摇着头。
她囫囵咽了一口口水,双眼瞪得似铜铃一般,而眼神竟未曾离开过那只王蝶半分,双唇似在微微颤抖着,发出了几个音节,而云九澜却没有听到,整个人仍是沉浸在方才意外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女子见状,方想继续往后退去,却发现此时自己已是抵着桌檐,她银牙一咬,故作镇静道:“你以为你可以和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打架吗?”她语罢,暗暗一握拳。
云九澜听得出她声音中略略带有的颤抖,回过神来,道:“那你怕什么?”她侧头去瞧她一眼,竟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讨厌,只是这时,又是一阵剧痛袭上胸口。她一个不留神便又将喉间的一股热流吐出。
女子胸前起伏不定,缓缓抬起的一只手也不似先前一般有力。她汗湿的双颊和后背渐渐传来一阵寒意到她体内。女子咬紧牙关将胸中的恐惧压下,正要发力之际,却见云九澜眼中蓝光乍现。
她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撞得桌上的几只茶杯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只见云九澜将木杖狠狠往旁一杵,念道:“鬼者,归也。”语罢时,抬手将下巴上残留的一道血迹抹去,面无表情,冷酷得似万年不化的冰霜,只听她又道,“尘土之辈,无名来归;星月且曀,与我同归!”一语未毕,只见她抬起木杖又是狠狠一笃。
房中的烛火霎时间悉数点明,阁中白光一盛,将寻槐阁上方的一片天空映得亮如白昼。耳边白光转瞬即逝,房中的烛火纷纷摇曳了几下,仍是将房中照得通明。此时一个巨大的阙口出现在女子身后,一股力量将她不断向里拉扯,很快她便双脚离地,此时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扣上了女子的脚踝,以至于她整个人悬在空中。
“救我,救我!”她放声哭喊,双手向前,伸直了要将云九澜抓住,眼泪似无穷般的溢出。仿佛间,云九澜似瞧见了来不及落下的泪珠,一瞬间不免又动了心肠。眼睑着阙口渐次小了,云九澜心下一沉,伸出手来——
女子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之际,却又自顾自地抽泣起来,引得云九澜又是不禁一阵伤感,经过后来二人交谈,云九澜这才得知她原是九王梵竹之王妃,赐姓宛,名韶华。当年梵竹欲叛,却被王军当着她的面一剑刺死,毫不留情。自梵竹走后,宛韶华孤苦一人,没过得几月便自缢而死。不料她怨气深重,又无人替他超度,便就此成了游魂,时刻守在梵王墓周边,时常趋些小妖将涉足之人驱走,直到当晚云九澜将一众小妖驱散,继而又将墓中的红缕纱带走。宛韶华自言这身红缕纱本是她当年入府时,九王梵竹两袖清风,便将当时府中至珍之物赐予了宛韶华,并言曰:定不负她。
“红缕纱?”云九澜纳罕,”这不是云纱?“
宛韶华摇摇头,微皱了皱眉,”云纱同姑娘身上的红玉一般,乃阴极之物,通常需要阳盛之人才能镇得住。“她说着,瞥了云九澜一眼后,又迅速敛了眸子,目光流转,似有所想,即刻又自语道,”云纱曾在江湖上盛极一时,一度成为众人抢夺的对象。后来,人们为了公平起见,将云纱作为武林盟主的信物,谁若是能在群雄中登顶,云纱便归他。”
云九澜双眉紧蹙,似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如今这云纱可能在任何人身上?”
宛韶华被她问得找不着说辞,但听着也就是那么回事,便点了点头。她仔细瞧了一瞧云九澜,疑惑道:“姑娘方才的伤……”说着她一惊,伸出手将云九澜的手扯来,兀自与她把了一把脉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道:“姑娘没事?”
她自知方才那几下力道都不轻,任何人受了这么几下若是能活过两个时辰便已是万幸,可宛韶华眼前的这个女子怎地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与她谈天说地?因而料定她必定有护身之物。云九澜察觉她惊讶的目光后赶忙收回手,宛韶华问:“是什么?”她试探一问,“是云纱?”
云九澜闻言只无奈一笑,心下总觉得这人在信口雌黄,“我云九澜一介草民,哪里能担得起这东西。”她摆了摆手,有意避开她的目光。
“凡得云纱者,必定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宛韶华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几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道:“当年独活救下了你,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宛韶华见她瘪着嘴,摇了摇头,便断定她根本不记得几分,便缓缓道出,“当年武林盟主造人暗杀,义士独活便受命将云纱带走,免得它落入他人之手,途径雨霏时将从花楼逃出的你就下。不料你后来失足坠崖,虽从高处落下,但他就此发现你骨骼精奇,伤势并不太重,加之寻仇的人不断,他才出此下策,将云纱以内力逼入你体内。”
云九澜闻言挑了挑眉,不以为然,“不过都是些不经之谈,可有依据?”她说着,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几瓣泪花。
“我既为妖,自我死后,这世间一分一毫我悉数皆知。”她奋力一挥袖,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几分毋容置疑,“你本身就是依据。”
“怎么说?”
“半月前,你遭人追杀,并不是因为你盗墓无数,作恶多端。”她歪一歪脑袋,“那群人不择手段要取你性命,淬以天下之剧毒。不料剧毒之下你只假死了数日,竟痊愈醒来,其间并无大夫为你医治,这如何不算依据?”
云九澜沉吟了片刻,心情略略有些复杂了,方张口问道:“可能取出?”她闻言紧蹙的眉头未曾松开半分,此时眼中更是添了几分担忧。
宛韶华闻言一惊,思索一番后竟摇了摇头,“不可。”她停下了脚步,连忙阻止道,“云纱在你体内少说已有八年之久,与你全身的骨骼、经脉几近相容,若是取出,必定如抽筋扒骨,甚至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