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粗使
    傅仁坚能和耿二叔客套的几句话已经说尽，的确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便只能往对方的专业技能上问：“您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家禽家畜？”
    耿二叔道：“都是自家养的！以前我们村是有地的，现在的外街以前都是我们村的田，到了收麦的时候，麦浪连着天，一眼望不到边，各家出壮劳力一块儿割麦子，可热闹了……哎，后来城里的路越修越多，今天征地、明天征地，我们的田眼见着越来越小，最后索性只有宅子还留着，宅子里圈着一小方菜地，外头的田是一分也没有了……农民失了地还能做什么？补偿的那点钱在市里连一个牛棚都买不着，还有这么多孩子要养活，所以只能靠养殖杀出一条血路……”
    窦爷爷在旁边竖起大拇指：“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养殖专业户，鸡鸭鹅鱼、牛羊猪兔，他都养，厉害的很！”
    耿二叔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谦虚地说：“那也是被逼出来的，总不能抱着一家大小饿死嘛！不过现在养这些只能勉强讨生活，要致富还是有点难！”
    窦爷爷在旁边笑道：“可不是，看到你养鱼赚钱，咱们这的闲汉都去养鱼，第二年就跌价了；你去养兔，刚赚一年钱，旁人又眼红，第二年准跌价……”
    耿二叔尴尬地道：“所以，我才每种都养了一大轮，品种是多，可也没能发家致富……”
    “您这艺多不压身，早晚都得发达……”窦志强也过来安慰他。
    “但愿吧……”耿二叔叹了口气，突然神秘兮兮地道：“今年我准备养个新品种，相信这个应该没人敢和我竞争了……”
    “啥？”窦志强好奇地问。
    “蛇！毒蛇！”耿二叔一拍胸脯。
    耿二婶在旁边倒抽了一口气，脸色发白，但也不好在外头驳他的面子。
    窦志强和傅仁坚都吃了一惊：“您被咬了，不恨这东西，还养它？”
    耿二叔道：“以前我不知道，这回进了医院，听那位老医生说过，这蛇的毒液，比黄金还贵，有好多养毒蛇能暴发的！我专门看了中央七点的农业频道，里头就有讲有人养毒蛇致富的，一年赚个百八十万，不成问题！”
    傅仁坚一听这话，皱眉道：“要是又被咬了怎么办？”
    耿二叔不以为然地说：“有你们在，我哪担心这问题，被咬了，有你们啊！”
    ——窦志强和傅仁坚面面相觑，相当无语……
    ……
    送走了耿家一行，窦志强开始犯愁了。
    那肥硕的母鸡正在后院里啄小白菜苗儿，撅着屁股，一团鸡屎飞溅出来，在水泥地上印出稀湿的一坨……
    一对兔子被送在笼里，蹦来蹦去，离了旧窝，有点不适应，喂东西也不敢吃……
    那猪正在早就废弃的圈里嗷嗷叫饿，窦志强笨手笨脚地给它弄猪食……
    羊咩咩地叫着，大羊咩咩、小羊咩咩咩，嚼食起院里的青菜，速度比那母鸡快多了……
    “喂，傅仁坚，你快把羊赶赶，我的草药快被遭践完了！”窦志强忙前忙后，一会伺候小，一会伺候小，一会伺候人，一会伺候牲口，额间的汗珠子滚滚的……
    这时节，本是傅仁坚闭目养神，在院里做日光浴的时间，却不得不被窦志强奴役着、粗使着。
    “……我说你能不能行了？会不会剁猪草了？你左手得扶着草，右手剁！”窦志强看着头一遭干农活的傅仁坚，各种不满意不达标。
    傅仁坚依然不敢把左手扶在草上，生怕右手的刀一不长眼就把左手的爪子给剁了……
    “再近点儿，你干活能有个干活的样子吗？知识青年下乡还是咋的？”窦志强一边捉鸡进笼，一边着急地教育他。
    傅仁坚忍无可忍地道：“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手术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手！就像钢琴演奏家一样，时时刻刻要保护好自己的手，万一少了一个手指，我的职业生涯就断送了……懂吗？”
    窦志强神色一变，着急地把刀给抢过来：“笨手笨脚地，滚远一点，去接窦豆！这里的活放着我来！真是身娇肉贵、不识人间烟火……滚滚~！”
    傅仁坚擦擦额间的汗，骑着窦志强蹩脚破旧的摩托去接窦豆。路上的行人无不对这种人车组合报予好奇的眼光……穿的像贵公子，骑的像破烂……
    傅仁坚钻过错综的长巷，汇到村口的摩托车阵里，居然有好多人和他打招呼，显然经过耿二叔的事件之后，村里的男人也对他有了印象。还有人给他递烟点火，他推说不要又怕人说他嫌弃别人的烟劣质，只好接了，也和他们一起抽起来，也和他们一块儿汇到城市里汽车的海洋，接受四轮车里各样的鄙夷，也到了学校门口，翘首等着那个熟悉的小身影的出现……
    “窦豆……”他眼尖地朝那个墩实的圆球喊了一声。
    窦豆摇着身子蹦了过来，本有些欣喜，可又故意老成地拉下脸说：“我爸呢？”
    “在家喂猪喂鸡喂羊喂兔子呢！”
    “骗人，你是不是想拐卖我啊？我家哪有这些东西？”窦豆嗡声嗡气地，踮着脚坐上了摩托后座。
    “你回去了就知道有没有了……”傅仁坚转过身捏捏窦豆的肥脸，嘲讽道：“拐卖你能赚几个钱？一百多斤的猪肉也就千把块钱啊！”
    窦豆被气得小脸发紫：“你才是猪呢，你才一百多斤呢，小爷我才98斤！”
    “98也超重了，以后少吃肉多吃青菜，不然长大了没女孩子喜欢！”傅仁坚启动摩托，把小胖墩往家载。
    窦豆记恨他说自己胖这事，回去的一路上句句和他抬杠，尽得窦志强真传。这一大一小，斗来斗去，一路上也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