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程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心里有些懊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到车。十几天而已，气温已经降得这么低了。他记得他进去的时候，还算是夏天吧，即便是昨天也没有这么冷，只过了一晚，今天早上的气温居然像是深秋一样。街上偶尔走过的人，都是长衣长裤，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短衣短裤，明显的不合时宜。他能感觉到有疑惑的探寻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他只有努力的让自己视而不见。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怎么在这儿连出租车都没有呢？他掏出手机，翻着里面的号码，却不知道能打给谁。
    “徐锦程，徐锦程，”身后传来脚步声，“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说话间人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曾建拍拍他的肩说，“喂，有人来接你吗？”
    他摇摇头，如果有人能来，他也就不会这么狼狈了。看看曾建，虽说同样是被关在里面，但是三天两头有人来看他，带衣服，带吃的，过得很滋润。
    曾建看着他有些迟疑，搂住他的肩膀说：“没事，跟哥走，肯定送你回去。”
    “少占我便宜，咱俩谁大呀？”徐锦程一胳膊肘拐在曾建的胸前。
    曾建作势捂住胸口：“靠，你真狠啊！哎吆，我这儿受过伤，哎吆，不行了，好疼啊！”
    徐锦程连忙回过身，看到曾建弯着腰皱着眉头痛苦的样子，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真的打疼了他？“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我没用多大劲儿啊。”
    曾建看他担心的表情，往后一跳，笑了起来：“哈哈，我骗你的。你这么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还能打疼了我。徐锦程，你还是这么心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徐锦程垮下脸来，可不是，自己不是这么容易心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又怎么会到这儿来，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生气了？不好意思，你知道我就是心直口快。”曾建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没什么。”徐锦程倒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他当初认识的曾建就是这么爱捉弄人，这么嘴贱，不过其实心地不坏。
    曾建还要说什么，只见一辆车疾驰而来，到了他们面前一个急刹，掉过头来，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一个男人的脸，笑着说：“小建，上车。”
    曾建上前要拉后座的车门：“靠，你怎么才来？我都在这儿等半天了。”
    “刚才去接老大了。”那男人一脸无奈。曾建停下了拉门的动作，往玻璃里看进去。车窗降下来，一个男人淡淡的声音传出来：“看什么？还不上车。”
    “是，马上。老大，您怎么也过来了？”曾建有些受宠若惊。
    只听那人“嗯”了一声就关上了车窗。
    曾建赶忙敲了敲车窗玻璃，窗子又降了下来，这次徐锦程看到了一张严肃的脸和带着疑问的目光。曾建弯腰说：“老大，可不可以带上他？我高中同学，在里面碰到的，没有人来接他，这儿一会半会儿打不到车，天挺冷的，他还穿这么少…。。”“上车。”那人打断曾建的话，简短的说完，又关上了车窗。
    曾建连忙招呼徐锦程：“别傻站着了，快上车。”说着绕到车子的另一面，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徐锦程看曾建坐到了副驾驶，他只好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一低头的瞬间，他近距离的看到了那个男人。光线有些暗，只看得出那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冷冷的，看不出年纪。一身西装，正襟危坐，透着刻板威严。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那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眼光凌厉，面无表情。徐锦程紧挨着车门坐好，他原本就是内向的性格，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遇到这样深沉的人，倒是随了他的意，不用冥思苦想的找话题，只要坐着就好。
    但是，有曾建的地方，怎么会安静呢？
    曾建一上车，就给了开车的男人一拳，埋怨道：“耗子，这几天忙什么去了，也不来看我。”
    那男人呵呵笑了一声，“开车呢，别闹。我前天不是才来过？两天不见就想我了？”
    “靠，你个死耗子！老大，秦子浩他又欺负我。”曾建夸张的叫道。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我耗子，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呢。”秦子浩无奈的说。
    “切，你还叫我小建呢，你知道我多不喜欢听吗？真是的，我妈怎么会给我起这么一名。”曾建无奈的摸了摸脑袋。
    “老大都亲自来接你了，你面子多大呀。”秦子浩忍着笑说。
    后面坐着的人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面沉似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制止。
    “嘿嘿，老大，您怎么亲自来了，随便找个小弟来就好了。”曾建陪着笑说道。
    “你小子，喝了酒开车不说，还敢打人，该受点儿教训了。所以老大这次不让我们捞你，也让下面的人看看，都长点儿记性。怎么样，心里没觉得委屈吧？在里面有没有受气？”秦子浩说。
    “哪能呢？我知道错了，老大教训的对。我在里面吃的好，睡得好，谁敢给我气受？”
    车子拐上了去市区的大路，曾建回过头来问：“徐锦程，你住在哪儿？”
    徐锦程见他问自己，连忙回答：“往前走，南渠路口那儿放我下来就行。”
    “那哪能呢？怎么也得把你送到家，就是一踩油门的事儿。呃，老大，没问题吧？”曾建转头问后面的男人。
    旁边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曾建干脆把身子从中间的空隙里探过来，对徐锦程说：“这是我们老大，不，是我们公司的老总，我们习惯了叫老大。嘿嘿。老大，这是我高中同学，徐锦程，对了，锦程，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徐锦程转头对那男人笑了笑，那男人目视前方，并没有看他，他也不介意。然后对曾建说：“我现在应该是失业了吧？”
    曾建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对啊，在里面关了这么多天，人家单位肯定是算旷工了是吧？”
    徐锦程淡淡一笑，那工作本来就是临时性质的，出了这种事，人家当然不会再留他了。
    秦子浩在前面说道：“徐先生住在哪里？前面就是南渠了。”
    徐锦程不好再推辞，只好说：“我住在馨苑小区。”
    曾建接口问道：“金水路上的那个。”
    “对。”
    “你自己买的房子还是租的？”
    “是我父母的拆迁房。”
    “哦。”
    曾建还要说什么，旁边坐着的人淡淡的开了口：“坐好了，前面修路。”
    “是，老大。”曾建冲徐锦程笑了笑，转回去坐正了身子。安静了没一会儿，曾建又开始和秦子浩低低的说了起来，说的应该都是他们公司的事儿。
    徐锦程松了口气，他真怕曾建再问些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很快就到了馨苑小区，徐锦程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下了车。车子掉头走了，徐锦程迈步进了小区。过了上班的时间了，小区里很安静。徐锦程快步走了几步，然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回到家里，冷锅冷灶，连口热水都没有。徐锦程苦笑一声，自己真是失败啊，坚持了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烧上热水，徐锦程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长袖长裤，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吁了口气。幸好，他还有个住的地方。父母再怎么生气，对自己的孩子还是仁慈的。虽然嘴里说着不认这个儿子了，可还是让他住在他们的房子里。也幸好房子的名字是他父亲的，不然这房子也保不住了。唉，他混的可真凄惨。
    胡思乱想中，电话铃响了，徐锦程接起来，“喂，徐锦程先生吗？”一个女声传来。
    “我是。”
    “我这里是夕阳红养老院，您是张桂莲女士的家属吗？”
    “对。”
    “是这样，您这个月的托老费还没交，不知道您是不是还要老人住在这儿？”
    “哦，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出差了，没在本地，你放心，最晚后天，我一定给送过去。”徐锦程发现，他现在说谎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了。
    “那好吧，徐先生记得一定要交，如果老人不住这边了，请您提前跟我们联系。”
    “哦，我知道了，谢谢。好。再见。”
    徐锦程挂上电话，脑子才完全清醒了，又是要钱的，唉！哪儿还有钱呢？明天去张哥那儿把这半个月的工资要过来，最多也就1500块，老太太的床位费就得800块。唉！徐锦程又叹了口气，他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
    “小建，你那同学怎么也进去了？看他那样子像是个老实人。”秦子浩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曾建靠在车座上，懒洋洋的说：“我也问过他，他只是笑笑，也不回答。我们是高中同学，好多年不见了，在那里面遇到，我也挺震惊的。上学那会儿他就挺内向的，也很老实，是属于爱学习的那种孩子。”
    “你就是那种不爱学习的孩子吧？小混混。”秦子浩插嘴道。
    “切，你这种职校毕业的也敢来取笑我？我好歹也上过大学吧？”
    “就是个专科，都第三批录取了，还好意思显摆？”
    “当然了，那也是大学啊。你羡慕嫉妒吧？不过我那同学挺厉害的，当年高考考了全校第一，上了一个很有名的大学呢。就是有些单纯，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特别心软，我们当初老骗他的。哈哈。现在怎么样倒不知道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混的有点儿惨。”曾建好像想起了什么，呵呵笑了起来。
    “小建，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纪敬泽突然插了一句。
    “啊？啊。他叫徐锦程。双人徐，锦绣前程的锦程。老大，你认识他？”曾建有些莫名。
    纪敬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这个徐锦程，是不是他听说过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