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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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陶淼,把那个叫林逻的孩子的资料给我查查,今天下午交给我,越详细越好。”舞会结束后才过几天,姜尉就托陶淼办这事。
那天晚上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和男孩告别的,只记得那孩子打从自己不接话开始也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乖巧得紧。虽然是有点儿呆愣甚至是无趣,不过姜尉一想起那夜色一般柔如水的清澈眸子,就发了疯地想让这双眼里只有自己,简直是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
“那么要安排和那孩子见面吗?”陶淼按照往常的处理方式恭敬地问道。
“入秋了,公司恐怕有一段时间要忙。就暂时不安排见面,公司给他安排的路线还是不变。”
“好的。”陶淼面上处变不惊,其实他心里却是有些惊讶的。姜尉一向喜欢一个就捧一个,只不过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罢了,圈里圈外心照不宣。这次怎么偏生意外了?难道姜总真的动心了?!
“还有,安排一周后的季度报告会,又是时候得会会那些个人了……”一想起大洋彼岸某群岛上的那些人和事,姜尉还是忍不住有些作呕,条件反射似的抬手揉按着太阳穴。
其实姜尉并非仅仅只是冠瑞娱乐公司的总监,他真正所效力的曾是二战时期做军火起家的私人工厂,现在对外叫做LK集团。LK集团如今的主业仍然是为一些特殊需求的个人及组织研制并生产武器,这个集团并不为多数人所知,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陶淼也只是了解些皮毛。
“还是在总部吗?”
“嗯。其他的没什么事你就可以先下去了。”
陶淼把桌上处理好的文件收拾好,随后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姜尉闭目沉思良久,眉宇间的阴霾如同落地窗外的天色一样,似是风暴将至。
林逻正坐在开往本市郊县的汽车上。
汽车飞驰在磅礴的大雨中,林逻望着车窗外的山景和农田,他仔细地想要看清,可惜这雨下得过于决绝,掀起一层朦胧的屏障,硬生生地隔开了他的视线。
林逻并不罢休,他仍然死死地盯着窗外,眼睛发疼了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小林……”何湘见林逻从未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果然自己要求跟来是对的。
林逻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坚持地看着窗外,即使天边闪电惊雷他也没眨下眼。
“何湘姐,你说他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呢?从头到尾……”林逻小声地说着,声音轻颤,让人听了都觉得心疼。
林逻终于转过视线,何湘看见,这个一直坚韧着的孩子,却是泪流满面了。
“……从头到尾,他怎么都走在我前面呢……”林逻像极了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平日里水色潋滟的美眸中此刻只剩下能将人吞噬的悲伤和空洞。
三十分钟前,林逻接到家里人打来电话,说那个人已经快不行了,还是希望他念在多年养育之恩的情分,可以回去见那人最后一面。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可是他的母亲和哥哥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对他,曾抱有怎样疯狂的想法——
林逻知道,他和父亲怎么可以……
所以他才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穷乡僻壤的,被称之为“家”的地方,逃离了那个人的掌控。
与其说是逃避,不若说林逻又缩回自己的壳里,用坚硬的谎言欺骗着自己,却不曾真正问过自己的心,他究竟是如何看自己,以及这样的感情……
可是如今时隔三年,那个人却病危了,马上就要离开人世——尽管这样的事曾一度在林逻知道那个人的心思后成为林逻最期望发生的事。
放下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瞬间里,对父亲的记恨和仇视烟消云散,只剩下铺天盖地似的绝望和无措。那是一种对亲人离去而无法挽回的悲哀——
还有什么别的,他还未细细捕捉到,就猝然而逝。
所以林逻冒着倾盆的大雨离开公寓,赶上了当天唯一一班开往家乡的长途汽车。
“小林,想开一点,林伯父一定会挺过来的,你一定要相信他,相信你自己。”何湘轻抚男孩因抽噎而轻颤着的背,突然间觉得这个和自己同乡的男孩是那么脆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倾尽全力地关心他,爱护他。仅管何湘知道,她的一席话,不过是聊胜于无。
当汽车开到乡口停下时,林逻像箭一样冲了出去,也不顾身后何湘的叫喊,他只用尽了全力沿着记忆中的路奔跑。
雨一直下着,不过态势消减不少,还是透着入秋的丝丝凉意,夹杂着山风还有些刺骨。乡间的小路还是阡陌交错的老样子,每逢下雨就变成一滩滩泥泞,没几步林逻就已是满身狼狈,柔亮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面颊上,至于那一身俊丽的西装就更是糟糕了,泥水爬满了裤腿,已然吞没了他脚下那原本锃亮的皮鞋。
林逻还是不停地跑着,他从未觉得这条儿时走了千百遍的乡路会这么长。
“爸!”当他来到家门口的土篱笆前时,恰巧听到屋里传来大哥崩溃的哀嚎,接着是母亲凄厉而沙哑地哭声。
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不知怎的,天青色的烟雨中,从山的深处传来一声闷雷,轰——林逻双腿一软,直直地栽倒在泥泞之中。
在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林逻心里只知道,那个从未当他是儿子却待他比儿子还好的人,那个刺激了他使得他走出家门的人,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他,还欠父亲一句当面的“对不起”。
“姜总,这是您要的那孩子的资料,请过目。”陶淼果然准时送来了关于林逻从出生到现在的近乎所有的资料,有些事情甚至连林逻自己印象都不深的也给一一据实地汇报了进去。
“辛苦了,你先放桌上,我得空再看。”姜尉正翻阅着手边一本经济学杂志,似乎正钻研考量着什么。
房间里沉默良久,姜尉听着陶淼还没走,于是把杂志放了一边,转眼盯着陶淼,“还有什么事吗?”
“也是关于那孩子的,今天下午刚不久之前的消息,”陶淼顿了顿,见姜尉示意他继续才说,“林逻今天下午突然就进了医院,据说之前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都快大半天了……”
“啧,怎么好好的突然进医院了?”姜尉皱眉。
“听送他去医院的经纪人何湘说,是因为林逻的父亲重病突然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