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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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宇去A市请的专家刚好不在,需要过几天才能到,于是先让他的得意门生过来看看。
叶贇看着病床上的楚祺,差点没认出来。他为楚祺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即使是看淡了生死,仍然觉得他的那身伤痕触目惊心。楚祺并没有实质性的器官损伤,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楚祺有一次醒来,叶贇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想见彦臻么?”
楚祺闭上眼睛,微微地动了动头。叶贇知道,他说的是不要,但是叶贇却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一个月前言彦臻从S市沮丧地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言彦臻又会回到从前。虽然言彦臻恢复的很快,但是这次他却没有迅速开启另一场感情。
他说,够了,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要回去了。
言彦臻一年前曾说他要在此定居。听说这次回来,连户口都落回了言家;现在说要走,自然就真的要走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叶贇记得初次见言彦臻是十几年前的夜晚,他孤零零地跪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前,希望他们不要给自己的母亲停药,希望手术如期进行,尽管他身无分文。
没有钱却要用最好的药,做一个昂贵的手术,这种要求叶贇也知道太过勉强。
叶贇学医是为自己母亲。他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操劳和节衣缩食让他母亲的身体透支。她等不到叶贇成为真正的医生,就已经病入膏肓,而此时叶贇才刚拿到硕士生的入学通知书。
但是叶贇遇见了言彦臻,他让一切变成了可能。他不仅让自己的母亲活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给了叶贇机会回报自己的母亲。叶贇最害怕的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画面,幸好,言彦臻来了。
叶贇在嘴上不说,但心里面对言彦臻有种依赖,不想失去他。叶贇不知道楚祺能不能留下言彦臻,也不知道用楚祺会不会是个好选择,但是言彦臻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割断与他的联系,他还是觉得无法忍受。
叶贇拨了言彦臻的号码,然后直接说道:“楚祺要死了。”
言彦臻沉默。
叶贇知道楚祺已经与言彦臻已经无关,“算我多事了。不过他的身体上的伤太……反正也是个可怜人。”
言彦臻低沉地声音传过来,“你尽力帮他”。
三天后,言彦臻出现在宾馆的时候,叶贇还是觉得惊奇。他一直知道,如果这个世界和言彦臻有过点关系的人和事,言彦臻都要管的话,那言彦臻会累死。而且电话里言彦臻的态度很明确,他不明白言彦臻怎么又过来了。
言彦臻倒是很坦白,“你知道的,我回国后先来的S市找小祺,结果很不好。回A市后,基本在外面过夜,所以一直没碰到他。”
言彦臻抬眼示意叶贇看边上的人,那人是叶贇不认识,但是言彦臻认识,他是沈琴。
据沈琴自己所说,他哥哥的手因为自己断了以后,他没办法再在家里待下去,甚至没办法在A市待下去,因为他爸爸和哥哥会来他工作的地方找麻烦。于是他来到了S市,租了琴姨的老房子。
相处半年,两人视对方为亲人。琴姨托人传口信,首先想到的便是家在A市的沈琴。
但是越到后来沈琴说得越来越模糊,口信三四个月后才到言彦臻耳朵里这件事,他越解释越混乱。显然他有不想说的事,但是叶贇知道这不重要。言彦臻想要知道的事,必然有办法知道,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想确认楚祺是否真的像他求救过。
言彦臻看着窗外,说道:“楚祺说要见我,本是很简单的话。但是任何时候,这句话由他来说,那就只有一个意思,他在说:救我。”
言彦臻停了一会,接着道:“虽然传话的人有了,但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先确认一下原因,我想要一份他的身体报告。”
叶贇看着言彦臻,这个男人是他不舍得割断的人,现在看来他是不会走了,为什么还是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叶贇明白言彦臻对沈琴的话有怀疑,他直接道:“报告我随时可以给你,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确实有向你求救的理由。如果时间是三四个月前的话,时间也差不多。”
叶贇看着言彦臻就那样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纹丝不动。
叶贇带着言彦臻来看楚祺是在上午,因为韩宇在楚祺的房间外守卫森严。连楚煜都没见过自己的宝贝弟弟,只知道身体不好,在医院休养楚煜到现在还以为是小问题。
言彦臻是穿着医生的服装跟在叶贇后面进的病房,韩宇一般早上才从病房离开,所以这个时间不会来。
言彦臻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两颊深陷的楚祺,脸上无喜无悲,就像看着的是空气。
叶贇有时候也和所有人一样,看不太清言彦臻。比如现在,他以为言彦臻至少会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但是言彦臻居然翻开被子,揭开楚祺的衣服,认真地端详起楚祺的伤痕来。他轻轻地抚摸这些疤痕,像探案的警员在揣测凶手用的凶器一般。这简直让叶贇都无法看下去,楚祺还没死呢!
大概是觉得有点凉意和不舒服,楚祺居然醒了,他眯着眼睛看了很久,对着穿着白大褂的言彦臻也没感到惊奇,叶贇猜他大概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象。
楚祺的声音弱得只能把耳朵伸到他身前才能听清,楚祺说得是“谢谢”。无论如何,这灰暗的生命中因为你而变得明亮过。
言彦臻俯身到楚祺耳边,轻声仿佛呢喃,“小祺,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楚祺闭着的眼睛忽然又睁开了,他看着言彦臻,有些疑惑而又惊奇。
言彦臻抬过头,然后居然直接吻了楚祺,突兀地、没有预兆地。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一抹血痕将他的唇染得鲜红。他慢慢地笑了,艳如窗外烈日,耀眼非常。
言彦臻笑着说:“小祺,我的血的味道如何?现在你总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吧。你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咬人的时候就不要那么用力了。我给你一个礼拜时间,恢复点精力,等着我来接你。”
楚祺是真的生气,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言彦臻,真的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是他在心里骂言彦臻,这是可以肯定的。
言彦臻拿了张纸巾,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仔细地为楚祺擦着嘴巴上的血迹。
他说:“抱歉,我也是普通人,我也会判断失误,特别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小祺,你原谅我?”
楚祺的嘴唇动了很久,终于他吐出了几个字,“不……原……谅……”
叶贇站在边上想,能让言彦臻道歉的人不多,但是言彦臻一道完歉,就被否定,恐怕也就只有楚祺了,沈洪毅错过这场好戏肯定得后悔死。
言彦臻倒是很平静,叶贇觉得言彦臻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感情太少。
楚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言彦臻一直坐在边上,直到叶贇催他走。
言彦臻凑到楚祺耳边,“我明天再来看你”。
叶贇又想揍言彦臻了,他好想问言彦臻,我什么时候说过明天还要带你来,你能别老是自己做决定么!
虽然言彦臻连续来了三天了,但楚祺的态度简直比对韩宇还差上几倍,不过楚祺显然能活下去了,即使活着是为了能够骂言彦臻骂出声而已。
韩宇倒是觉得叶贇医术高超,对他越发尊敬。
叶贇觉得他有必要为言彦臻解释几句。
那天晚上,叶贇来看楚祺的时候,他正望着滴落的药水出神,叶贇于是开口道:“你对彦臻不公平。你从没联系过他,他一回国就得到你住在韩宇那的消息,也曾来找过你,你们发生了不愉快,然后他才离开的。”
楚祺仍然望着药水,没有动静,但是叶贇知道他在听,“更何况,你是有前科的,你当初跟彦臻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彦臻还能来找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楚祺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仍然很轻:“叶医生呢?我记得我没有同意要见彦臻。”
叶贇不明白楚祺扯这个话题做什么,“他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来的”。
楚祺微微地点点头,“叶医生,我喜欢彦臻,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那么他更不该被原谅”,停顿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向叶贇,“就算我死也不原谅他,他又能怎样,你又能怎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温顺的小鬼,变得有点偏执。
当然,叶贇觉得他有偏执的理由,所以叶贇识趣地选择冷眼旁观,不再插手。
言彦臻说的一个礼拜已经到期了,楚祺安静地等着。虽然嘴上说的凶,但是楚祺心里明白,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言彦臻走。
其实从头到尾,对言彦臻,楚祺深信不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一种毫无理由地爱恋。言彦臻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相信他是可以依赖的。
楚祺听见外面救护车的鸣叫声,医护人员嘈杂地脚步声和床位滚动发出的车轮声一直持续着。叶贇和一伙医护人员进来他的病房,将他推了出去。他看见那几个守卫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有一个在远处打电话报告者什么。
楚祺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地方,最后终于被推进了一辆外表相似救护车的车里,言彦臻就坐在那里迎接他。
车里的布置也跟救护车相似,他躺在那里,困倦地闭着眼睛。叶贇正在检查他的身体,给他继续挂上营养液,车子平稳地在道路上行驶,车内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深夜的时候,楚祺感觉有人在搬动他,他不安地醒了过来,发现言彦臻正抱着他。也许是看到他醒来了,言彦臻轻声解释说:“换辆车。”
楚祺看着言彦臻微青的下巴和微红的眼睛,又闭上眼睛安心地靠上言彦臻的胸膛。
等到楚祺再次醒来,他已经在A市的医院里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只有一个解释,叶贇在点滴里加了有助睡眠的药。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言彦臻却没有再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