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快起来，你祖奶奶……”妈妈一进来，林惜末就坐了起来，好像她从来没睡着过。
    但她的确是刚刚醒来，昨晚大概太困了，怎样回了自己房间，怎么睡着的，林惜末都没有印象。“祖奶奶怎么了？”林惜末一边换衣服一边追问。
    “末末，我们都要节哀。”
    林惜末手一顿，随即又流畅地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
    林家不愧为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林惜末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祖奶奶的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一些相熟的人已经登门吊唁，在家的晚辈也已立在灵前。一切井然有序，冷肃气派。
    没有儿子一辈，于是身为长孙的林北望自然而然便是守灵的第一人。林惜末看见立在那里，一脸肃穆的父亲，再看看遗像上笑容慈祥的祖奶奶，悲伤便扑顶而来。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身将头埋进了自己妈妈怀里。
    昨夜竟然真的是见祖奶奶最后一面。
    林惜末很少哭，确切地说，很少有事情能让她在意到一旦失去便无法抑制地悲伤的地步，所以常有人说她没心没肺，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跟撕坏了一般，疼得她泪如泉涌。
    再也看不到祖奶奶，再也没有人以苍老的手抚摸自己娇嫩的容颜，再也没有人以“我年轻的时候”开头说起那些战火纷飞里的往事……
    直到奶奶下葬，林惜末的悲伤似乎依旧没有减轻丝毫。但悲伤并不能成为停顿生活的理由。林家众人集体参加了祖奶奶的葬礼以后，又一起回到了林家大宅。灵堂已经撤下，祖奶奶生前的律师已经就坐。不用谁招呼，大家自发自动地找位置坐下。
    林惜末知道祖奶奶不会少了她的那一份，便不准备再听律师宣读遗嘱，直接往楼上自个房间走，妈妈急忙拉住她，低声说，“不许任性。”
    林惜末看了妈妈一眼，接收到妈妈的坚持，于是坐在了妈妈旁边。
    祖奶奶的遗产非常多，又分的细，孙儿一辈，重孙一辈，除了林惜末，每个人都安排到了。律师读完遗嘱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众人都沉默了。每个人心里的小算盘都拨得啪啪作响。
    律师见无人应声，便说道，“冯老的遗嘱我已经读完，如果没有什么疑义，我就先告辞了。”
    “严律师，”林想添的妈妈立刻开口，好似害怕律师真的走了一般，“奶奶还有一样宝贝，难道遗嘱里没有交代？”
    “冯老名下的资产全部都在这份遗嘱里，包括支付给我的佣金。我帮冯老打理资产已经十八年，并不知道还有哪一项没有录入这份遗嘱。您不妨具体说说，若当真是遗漏，也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进行分配。”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倪支梅身上。她总是过分习惯人们的注视，挺了挺本就挺直的腰背，手优雅地落在自己膝盖上，“添添，你来说说奶奶是怎么跟你说的。”一本正经到拿腔做调的地步，就连林想添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祖奶奶留了东西给末末。”林想添看向林惜末，“祖奶奶过世前一夜，特意让我去把末末找回来，她们单独说了很久。而且，遗嘱里每个人都安排到了，没道理只有末末什么都没有。所以，末末，你不妨把祖奶奶留给你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看看，祖奶奶到底有多偏心你。”
    “添添，你妈没教你怎么做人就算了，难道连怎么说话都没教你？抓贼抓脏，捉奸捉双，万事要讲个证据。你是亲耳听到奶奶说留了东西给末末，还是你自己猜的？得，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猜的。我家末末从小就是个大度的，不管是你陷害她弄坏了奶奶的首饰盒，还是无赖她考试抄袭你的卷子，末末都没跟你计较过。可是这次，末末没有得到一分遗产，这已经够让末末难过的了，你居然还能杜撰出这么一段来让末末难堪。你当我程橙这个妈是当假的的？”
    林惜末的妈妈噼里啪啦一通说，顿时让林想添一家人都变了脸。二叔林南冲直接向妻子倪支梅瞪起了眼，不过在他发脾气之前，被林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林昭按住了。
    “大伯，伯母，”林昭一开口就有一种超越年纪的沉稳，“我想将我的这一份分一半给末末，在我和末末、添添这一辈，我的是最多的。”林想添气的脸色通红，她本想把林惜末得到的挖出来，没想到哥哥却要分一半给林惜末。碍于哥哥林昭积威已久，她不敢打断哥哥，只好狠狠盯着置身事外的林惜末。
    “林昭，你不用这样，我还养的起末末。”在公司里林北望一直手把手教林昭，很显然他已经把林昭当做了自己的接班人，所以不管感情上如何，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末末，奶奶给了你什么，你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要是当真贵重，自然是该与大家分一分的。”
    林想添和倪支梅都面有得色，林南冲愧疚地低下了头。林昭依旧一副沉稳的样子。
    程橙对于自己的丈夫很无奈，她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其他人无不好奇地看向林惜末。
    林惜末缓缓站起来，“林想添，你说说什么东西祖奶奶能私下交给我，又能贵重过祖奶奶留给你的几千万的财富？”林惜末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爸爸，你又怎么觉得呢？”
    四周鸦雀无声，十六岁的少女带着几分讥讽的俏皮，“祖奶奶留给我的，谁都要不去。那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你们以为林家如今这么大的家业是凭空来的么？那是祖奶奶一辈子努力经营的结果。祖奶奶的确最偏心我，她不给我一分钱，却教会我能赢来无数财富的能力。”林惜末的话掷地有声，“勇气、决心、智慧，还有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