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警校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他们从警校西门回宿舍楼的路上经过校医院二层小楼。殷明湛一瞥过后，心下一凛，不禁捂嘴惊叹。“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周六的夜晚，急诊部门外人满为患，整个校医院灯火通明，熙熙攘攘。
    “小湛，三天前穆清歌和林晨浩从医院返回寝室后，他们说学校许多人患了怪病。”
    “越来越多人上课请病假。我们早操晚操，去教室，去食堂，回寝室的队列越来越不够编制。”
    “这怪病有什么显著症状吗？从波及范围这么广推断，这病有可能是种传染病吧？”
    “我听穆清歌说，患者头晕，腹泻，呕吐，高烧不退，浑身发冷抽搐，面色苍白。”
    “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症状啊。可能就是学校爆发了大范围流感吧。”
    “我还没说完呢。患者四肢肌肉逐渐萎缩，胸腔腹腔逐渐肿大。”
    “难道是胸腔积水，腹腔积水？”
    “腹部B超和CT，血液检查，胸透，胃镜，心脏彩超显示肝胆脾胰肾，以及肺部，胃部，心脏，多种脏器短期内逐一病变，无一幸免。”
    十二月初的深夜，一阵阴冷的凛凛寒风呼啸而过，穿心锥骨。卫苍擎顿时感觉冷汗乱溢，秋衣黏贴在他的后脊上，甚是难受。“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零批次警校学员都是通过严格体检后才被录取。可以说每个学员的身体素质绝对超过同年龄段其他本科专科在校学生平均身体素质水平。”
    “一些重症病患已经被校医院转去灵湖市那两家三级甲等医院了。”
    “所以周六夜晚，校医院全部科室加班执勤？这事有些诡异，不合常理。”
    卫苍擎仔细观察着校医院门口缓慢向楼内移动的队伍。病病歪歪的人群里，有人捧着摇摇欲坠的头，有人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有人含胸佝偻揉搓着腹部，还有人昂首挺腹捶打着后腰。
    殷明湛催促道：“走吧，快点回寝室。我们还是离这些病患远一些比较好。”
    卫苍擎手扶下颌，作思考状。“你仔细想想，这个综合症已经这么广泛且严重了，校医院却并没将这些病患进行隔离治疗，说明校医院医生认为这个综合症并不传染。”
    “我们又不是医生，你瞎猜什么。走走走，回寝室。”
    “穆清歌的病还没痊愈吧？昨晚他一直在咳嗽。”
    “没好，医生说他患了支气管炎。”
    手机铃声突然划破静谧的夜幕，二人顿时浑身一颤。“我靠，吓了我一跳。”
    “是穆清歌打来的。喂，哥们。什么事啊。哦。哦。我知道了。好。好。多谢啊。拜拜。小湛，那个吴警官又出现在寝室了。”
    殷明湛闻言，霎时双眉紧蹙。“这个时间，市刑警队再次现身可不是什么好事。估计咱学校再次发生命案了。”
    “我，最大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苍擎，今夜到底有多少光怪陆离的事等待我们发现？我都有些应接不暇了。你瞧那边。”
    男生宿舍楼一层二层食堂灯火通明，一般十点半学生食堂就会打烊，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食堂门前的停车场上停靠着比平时多出两倍的警车。透过食堂落地窗，二人瞧见许多佩戴肩花的警察穿梭于无数的餐桌之间。许多身穿白大褂的法医和痕迹检验员似乎正忙得焦头烂额。
    “难道这次命案发生在学校食堂？”
    “小湛，我们上楼吧。吴警官他们在等我们。”
    “好。”
    二人推门而入。卫苍擎猛然瞧见吴警官正坐在他的床铺上翻看着那本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恶意》，还有另外两位警员随行。机敏的卫苍擎观察能力与记忆力极佳，他立即发现寝室的异样。他书桌上有一本书摆放的角度改变了，他的枕头被翻了过来，还有他衣柜上方摆放的洗发香波和沐浴乳的位置被调换了。
    卫苍擎紧盯着吴警官从书后微微抬起的眼角，他知道对方在悄悄打量自己。卫苍擎眯了眯眼，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懑划过嘴角，转瞬而逝。下一秒钟，他的面颊上推满笑容。“吴警官您好。这么晚了，您还在辛勤工作。”
    目光交汇，吴警官继续打量着他，微微一笑。“我们是人民公仆嘛，职责之内的事。”吴警官继续含笑看着卫苍擎，似乎对他进屋以后的一系列心理活动早已心知肚明。那双雪亮锐利，冷黯静谧的双眸似乎第一次浸出一丝淡淡的暖意。
    卫苍擎暗忖道：你搜查完我的私人物品，然后故意把它们的位置改变。你是在故意考我吧。
    “你喜欢《恶意》这本小说吗？”
    “在我读过的那些本东野圭吾小说中，我最喜欢这本了。原来对一个如此亲近的人的憎恨能够这般晦暗幽深。为了泄恨，一个人能够如此心思缜密，如此不择手段。他设计了如此一个深奥阴损的局，只为享受成功报复密友的快感。作为读者，我在知道命案真相时，感觉后背出了一身白毛汗。而我却偏偏享受那片刻脊背凉透的感觉。我才刚入警校刑侦专业，还没有参与过案件侦破。我心中深怀天下正义，如果毕业后我有幸能够成为一名刑警，我一定将那些惨无人道的暴徒逼入穷途末路。”
    吴警官半晌不置可否，他的目光依旧有如秋风般横扫落叶，扫尽万物，过而无痕。卫苍擎转头与殷明湛交换了一下眼神。“吴警官，您深夜来访，不知我和明湛能给您提供什么信息？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时，吴警官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小打照片，在卫苍擎的书桌上依次摆好。二人瞧见这次照片的数量，均是心脏微微一颤，眦目蹙眉。
    “仅仅三天的时间内，照片数量增加了十张。这些学员中，你们认识几个？”
    卫苍擎和殷明湛低头一细看，心下一凛，下颌骨几欲坠落至地面。“十个人都认识，都是我们专业的学员。这六个人我好像有几天没见过他们了。剩下几个人我没注意。”
    殷明湛答道：“我确定我这几天没见过剩下这四个人。”
    “大概是几天？”
    “这三个人大概一周吧。这几个好像有三四天。这两个也就是两三天吧。”
    “他们失踪之前，有什么异样举动吗？还有，你们需要汇报一下这三天的行踪。”
    “吴警官，您一定调查到我们学校最近爆发的怪病。最近请病假的学员很多，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是否请过病假。我不知道他们是生病了还是无端失踪了。吴警官，我有一个推测。”
    “你说吧。”
    “这些人是否是在生病以后失踪的。患怪病和失踪不知是否有直接联系。其实只需要和他们寝室的同学确认一下。”
    他霎时被三个室友惊异又恍然大悟的目光层层笼罩。一丝初春微风拂面，一阵浅淡的暖意袭来。吴警官的唇角微微抽动了数下，然后淡淡吐出五个字：“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