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苍擎一步跨至门前，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砰的一声，石头坠地，再无其他声响。卫苍擎自嘲地笑了笑，他果然是小说看多了，这么个小屋，还真能有什么机关不成？即便里面真有鬼魅伺机而动，岂是一块石头能轻易试探出的。
    卫苍擎侧身站在墙后，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app。朝屋内照了照。他渐渐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这屋至多只有十几平米。暗灰色的水泥地水泥墙，平淡静寂，毫无装饰。离门稍远些的地上，歪歪斜斜侧倒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子，再空无一物。
    这是一个套间，里屋的门紧紧关闭着，根本无法看清里屋的情况。看来这是一片废弃的民居。难道殷明湛在里屋？
    他立即试探地叫喊着：“明湛？殷明湛？我是卫苍擎。你在里面就弄出点动静。”半晌，屋内依旧安静得令人抓狂。
    卫苍擎回想刚才绿眼金牙鬼魅并没有伤他，难道是因为这屋里有正主？如果刚才那样令他完全手足无措的鬼魅都只是听候差遣的小喽啰，那这正主该有多难对付？霎时，卫苍擎感觉全身在千分之一秒内凉了个透底，看来现下只能拼命一搏了。
    “明湛，如果今夜我为救你而死，如若来世相遇，我一定每天强你一百遍。为了你，我临死前还他妈是个处男。靠，这辈子真亏。果然得含恨而终了。呜呜。”
    卫苍擎小心翼翼地摸进屋，他试图打开电灯，但电灯似乎坏了。这时，他来到里屋门前。“明湛，明湛。我是卫苍擎。”周围依旧死寂。
    且说就在这风驰电掣之际，卫苍擎感觉腰部被一个冰冷异常，锋利如芒的物体瞬间贯穿。一层又一层紧嫩的皮肉被挤压钻开，一汩又一汩腥红的鲜血从被戳穿的内脏中狂奔而出。
    那锋利物体又被猛力拔出。卫苍擎恍惚之中似乎还听到他的腔腔热血喷溅到地上的声音。他的双腿一阵酥软。
    倒地之时，他一边忍耐着极度的疼痛，一边回想道：“这屋又不大，我刚才仔细检查过，我确定这屋里没有第二个人。这个人难道一直躲藏在屋外？紧随我之后进来的？我果然太大意了。”
    五秒之后，卫苍擎深喘粗气瑟瑟颤抖着瘫倒在地上，双眸惊恐绝望地看着周遭，许久许久都没有眨一下眼睛。他这才痛苦惨绝地意识到，似乎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都不可能反败为胜。
    霎时，屋内骤亮，血红色的光线一丝一丝撒下，像是一股一股鲜红刺眼的血水从不同角度遵循不同路线从天而降。一个戴着死神面具高挑健壮的身影正垂手静静立在他脚边，看身材应该是个男人。
    那人右手紧握一柄长剑，冰冷凛冽的剑身反射着血红色的灯光，和剑上不断滴落的汩汩鲜血混搭在一起，冷艳夺目得不禁令人心下一凛。卫苍擎吸了吸鼻子，血淋林的空间果然血腥味扑鼻。
    那人只是那么垂手悄然伫立在他身旁，似乎颇有兴致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知是对卫苍擎脸上难以遮掩的魂飞魄散般惊恐万状的表情颇为满意，又似乎是在颇为引以为豪地欣赏刚才在卫苍擎背部捅出的那个还在血流不止的肉窟窿。
    卫苍擎见他缄默无语，且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将视线稍稍移开片刻。他的余光瞥到屋内不知何时已经发生难以言喻，天翻地覆般的幻化。
    灰青的水泥墙壁和地面不经意间转变为血红色，上面不知何时生出大大小小方方圆圆不可计数的如创口般的缝隙，破烂的创口从内向外翻卷着榨开的皮肉，从中往外源源不断地溢出腥红色的粘稠液体。
    而地面之上已经毫无立足之处。许多不同体积，不同形状的暗红色物体堆满了整个地面。卫苍擎不小心碰到身旁的一个暗红色物体，柔软而有弹性的触感瞬间令他作呕。
    这是一堆杂七杂八的内脏，数量之多难以胜数。这些内脏似乎很新鲜，并无浓郁的腐臭味入鼻。倏然间，一道思绪在他因极度惊恐绝望而混沌木讷的大脑中有如电闪雷鸣。
    这里的场景似乎颇为熟稔，有如重现那个惊悚诡秘的梦。那么，这个鬼魅就是。卫苍擎心中咯噔一下。“你是尚玉良对吧？明湛在哪里？”
    对方依旧淡淡地立在那里，似乎并未听闻卫苍擎的话语。半晌，他突然抬手摘去死神面具，幽幽地答道：“我是尚玉良。”
    那声音寡淡凄清，毫无生气，飘渺不定，似乎悠远留长，源自千里之外。他的音色却是颇为低沉悦耳。初入耳时婉转悠远低沉浑厚，经由耳道撞击反复，那声音愈加温婉圆润熨帖心扉。
    这个鬼魅，他的确生得英武俊逸。之前那些肖像画的确飘逸传神。但如今见到本尊，方知肖像画只传达了四成的神韵。尚玉良只是面色苍白如纸，血色尽失，大抵的样貌倒是与他生前别无二致。
    那两道目光虽然阴冷凛冽，冷意袭人，且空洞飘渺，袅袅无边。那双眸子倒是生得俊美惑人极了。细长眉眼阵阵眨动，眼角泛起微微涟漪。春光碧波时起时伏，花瓣飘荡水亦芬芳。
    尚玉良和殷明湛殷明琅是表兄弟，这相貌的确和那俩双生子或多或少有些神似，却也有诸多不同之处。这时，卫苍擎突然浑身一颤。这个鬼魅。他，他怎么。不，不会，一定是我紧张糊涂了。
    卫苍擎细细端详着尚玉良，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对方却依旧低头打量着他，嘴角斜挂着一丝漠然的冷笑，不言不语。
    卫苍擎心中惊愕不已。他如今已是刀俎之下羸弱无助的鱼肉，尚玉良为何久久不进行下一步动作？也许尚玉良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本就没准备置他于死地。那难道尚玉良在拖延时间？那说明时间拖得越久对尚玉良就越有利，对殷明湛就越不利。
    “殷明湛在哪里？他在哪？”
    尚玉良依旧扬眉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默不作声。
    “他在里屋？”卫苍擎想站起身，结果腰部的伤痛令他屡屡失败。他吃力地翻过身向里屋门口爬去，幸好倒地之处就在里屋门口。他料想尚玉良会前来阻拦他，说不定再捅他一剑，所以后背激起一层白毛汗。
    谁料，屋内却又变得死寂一片。尚玉良和这一屋的内脏似乎不真实客观存在似的，卫苍擎耳畔只听得自己愈加粗重的喘息。他抬起双手一瞧，地面上猩红粘稠的液体黏在他手掌与指尖，令他唏嘘不已。
    心中的希冀，侥幸，忧虑，期盼，在门被彻底打开的那一瞬间变成了漫天漫地，无边无际的死灰，绝望，悲凉，凄清。
    里屋的场景和外间别无二致。不可胜数的各色内脏堆满了整个地面。卫苍擎绝然无助地瘫软在地面上，这个血腥的空间令他呼吸不畅，气血不顺。
    他再次看向那个无心跳无呼吸无血色的鬼魅，对方已然成为屋内一个屹然不动的摆件。尚玉良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朝他冷笑，眼神中倒是多了一丝嘲讽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