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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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的二位侍郎接二连三的病倒,令皇上不耐烦了。
    一旨令下,将苏彣调到了户部。
    向来看王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沈召南则从礼部调到了吏部,替补苏彣。
    沈召南看王珩不顺眼归不顺眼,但在公务上,倒是个绝对敬业的主。
    左侍郎权力要比右侍郎略大一些,但王珩也没想跟他纠缠,他一来,直接将他指到了西阁,各忙各的,面上倒也和气。
    虽则都到了年下,集市上的喜庆也未曾感染了向寒,于他来说,过节过年跟平常日子没甚区别。
    本来今年的宫宴他是有份参与的,巴巴指望着这次宫宴能远远瞧一瞧向宣,哦,是姬华,是长高了,长胖了,还是……。
    想着那日为了不让他哭闹,自己亲手喂他喝下了安神茶,待他睡着之后,就被宫里的人直接抱进宫去了。
    也不知他醒过来会不会怪自己这个爹爹太狠心。
    这般一想,那心口就跟铁钳夹着一般,生疼生疼。
    怎奈,天不遂人愿,礼部那帮人也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怎地,竟将他的名字漏写了,皇上似乎也并不想他与向宣重逢,也自动失忆了。
    他寥落地走在热闹的街头,纵使人声鼎沸,却还是觉得孤独。
    不经意间路过一个灯铺,里头悬着一盏流光溢彩的兔子灯,制作的相当精巧。兔头可以来回摆动,两颗红玛瑙眼睛在灯光的流动中熠熠生光。
    他不由得走进铺子里,站在了这盏兔子灯前。
    灯铺的掌柜迎了过来,顺溜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盏灯通身乃是用上好的蓝田玉制就,波斯舶来的红玛瑙镶嵌的眼睛,素日里都不挂出的,这不到了年下,指望着能寻着个识货的主卖个好价钱,方才摆在这里的。”
    向寒盯着那盏灯,思索着自己钱袋子里的银子。
    约莫不太够,便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正要离开。
    忽一声脆嫩的童声唤住了他:“向叔叔,你也来置办年货么。”
    向寒朝灯铺门外一瞧,一个梳着总角,穿着鹅黄色短袄襦裙的小姑娘水灵灵地站在门边。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孩子。
    簪璎束发,锦袍加身,眉目秀丽,贵气十足。
    俨然一个翩翩少年,向寒愣征了一下,宣儿过完这个年虚岁就十三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姬华抑止住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负手越过冯姌。
    望着自己昔日叫爹爹的人,心里徘徊了一回,微笑道:“竟不想在这里能遇上向郎中。“
    向寒心里五味杂陈,拱手礼道:”臣,我也甚觉意外,这般巧,能在这里遇上太,公子。“
    姬华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那盏兔子灯,看着向寒道:”向郎中似乎很中意这盏灯。“
    向寒看向那盏灯道:”尚可。“
    姬华手抚到兔背上,咦了一声道:”这兔子背上的是什么花。“
    掌柜的见他仪表不俗,知道今天这单生意十有八九是成了,便殷勤道:”此乃无义草。“
    姬华奇道:”为何叫这个名。“
    掌柜道:”无义草又称金灯,金灯花叶不相见,俗恶人家种之,一名无义草。“
    掌柜的话一说完,就颇为懊悔,光顾着卖弄了,忘了这盏灯是要卖出去的,怎能说实话,方才若是随便编个什么花儿,这公子未必就晓得,灯不就卖出去了么,关键时候犯糊涂,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子了。
    姬华却并未放心上,手指点在那朵无义草的花蕊上。
    笑着道:“草木可以花叶不相见,那是因为草木无情,人却不一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瞧着他映在灯光里的一张脸,向寒有些恍惚,不过几个月不见,以前天真烂漫喜欢撒娇的宣儿似乎脱胎换骨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姬华侧目看他,又一笑:“今天这盏灯便当是孤……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你须得好好收着。”
    向寒揖手而礼:“多谢公子。”
    掌柜的吁了一口气,暗自得意了一下,他的眼光极佳,果然是真正的大主顾。
    一盏灯换来了两锭金子,明天就可以闭门歇业,好好过一个年了。
    走出灯铺,姬华在前,向寒趋后,周围几个大内高手警惕地围在四边。
    向寒提着那盏灯,跟揣着一座泰山似的。
    突然,正走着的姬华停下了脚步。
    转头看着向寒道:“向郎中不必再送了,天寒地冻的,早些回家罢。“
    向寒拱手辞别,正欲离去。
    姬华轻淡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再等一等吧。“
    这话说得十分有深意,向寒暗自揣测了一回,也没个头绪。
    过往的人流掩去姬华离去的身影,向寒独自一人提着灯走在热火朝天的集市上。
    越发觉得寂寥。
    回到府中,下人来禀,王大人家的管事来了。
    他微微一愣,分付下人将灯收好,便径直去了客厅。
    厅子里,李素方喝完一盎茶。
    见他走进来,忙起身行礼。
    他略略地回了,看着李素道:”你家大人找我何事。“
    李素咳了一声,咪着眼笑道:”我家大人说深夜漫漫,无比寂寞,想请向郎中过去一道吃饺子。“
    向寒嘴角一抽,莫测一笑:“正好,我也有点事要问你家大人。”
    便跟李素一道去了王府。
    屋里的炭火烧得极旺,案头的青花瓶里插着几枝新摘的新鲜梅花,烛光下,香露暗滴。
    向寒坐着,王珩站着。
    一个奋笔疾书,一个敛袖研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花”嘭“一声响,烛台里红泪已成堆。
    向寒将笔搁在笔架上,展了展微微发黄的纸张道:“
    写好了。”
    王珩早已停下了研墨的动作,坐在一侧的太师椅里闭目养神,听到向寒的话语,懒懒道:“拿过来我瞧瞧。”
    向寒瞧他一副无精打采病娇模样,不由得好笑。
    便将案上的纸张叠在一起,缓步踱到他身后,将那叠纸递入他手中,道:“大人看看,可还衬意。”
    王珩一页一页翻着,点了点头:“便是冯云起自己,都未必能分清,辛苦你了。”
    向寒谦笑道:”能为大人效劳,是下官的福分。“
    王珩头皮一麻,牙根颤了颤道:”你不是蛮清高的么,何时也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向寒从他身后俯低了头,靠在他耳鬓道:”下官只对大人一个人说这些话。”
    王珩猛地回头,唇角不经意擦过向寒的脸宠。
    向寒修长的手指一抚那个地方,浅浅笑道:“大人,你要我办的事儿都办好了,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原本生得清泠素淡的一张脸在红烛映衬下,渐生出一种妖异邪气来,薄锐的唇角似笑非笑。
    王珩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向寒的笑带了些许妖异:“大人曾答应下官给景行安排个好去处,没成想,大人的心肝一拐,景行便人间蒸发了。“
    他顿了一顿,扣住王珩的肩膀,几乎贴在了他的脖颈上,呼着气儿道:”大概大人以为皇上让我到中书科,是想让我制衡你的父亲大人,可我何德何能,能与中书大人相抗。圣意更是难测,他后又让我去了刑部,我翻遍刑部档案,都不曾见到”朱景行“三个字,所以来问问大人他到底去了哪里。”
    王珩气得颈上的肤色浮起一层玫红来。
    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向寒竟大胆至此。
    气极反笑,偏过头看着向寒道:“即便我不守信用,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你须知,你现在所为,是以下犯上。”
    向寒的手顺着他的脖子移到下巴上,扣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大人,那下官该当何罪呢。”
    王珩大惊,伸手去抓他的手腕,银牙咬碎,恨声道:’向寒,你找死。“
    向寒欲加放肆,单手制住他的双手,反扣在头顶,低沉的噪音略带了挑衅:”大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没用,因为下官最不怕的就是死。“
    王珩气结,浑身都抖起来,又不好大叫,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传出去,忒不好看。
    毕竟多年跟各色官员打交道,不过瞬间的无措,随即就泠静了下来。
    ”朱景行的事情本部院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先放开我。”
    王珩这样说,便是让步了。
    向寒松开他的双手,转到他面前,恭敬地一揖,含笑道:“多谢大人。”
    王珩甩着手腕泠笑道:“向郎中不仅胆略才识过人,连这忘恩负义的事情做起来也是无人可及,别忘了当初是谁跪在本部院的府前跟条狗一样乞求的。”
    对于王珩的讥讽,向寒没有流露出半分恼意,反而笑道:“嗯,下官忘恩负义,大人过河拆桥,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不然也不会相遇。”
    他笑着望着王珩道:“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王珩脸都气白了。
    向寒恍若未觉,向前走了两步,温声道:“如果我是大人,亦不会让冯尚书坐大,我当初既然答应了帮大人,就绝不会食言,无论如何,都会与大人站在同一艘船上,那朱景行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大人的事情他更是一无所知,实在不值得大人这般劳心。”
    说完这番话,他走上前去,将王珩身上的衣服拢了拢。
    轻声低语:“大人,腰上的伤可还好些了。那夜,是下官冒犯了。”
    王珩听他提他那夜,方要发作。
    竟不想向寒手一滑,落到他的腰际处,轻抚了几下,玩味一笑:“那夜都是下官不好,害得大人扭了腰,实在该死。”
    王珩的手按在他不安分的手上,向外一送。
    指着门,泠泠道:“滚。”
    向寒走后,王珩独坐在书房里,思绪异常混乱。跟向寒打交道,犹如同时身处四季之中,方才还是冰封万里,瞬间就变成了艳阳高照,实实是捉摸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他,对自己……。
    方才那般,莫不是起了跟苏彣一样的心思。
    很快又否定掉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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