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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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是立夏之时,小荷才露尖尖角。
宽阔的河面上一梭小舟裁着两个头扎方巾,衣裳碧绿的少女缓缓而行。
两个少女有说有笑的,还唱起了歌,优美的歌声与初夏的清甜纠缠在一起,一路行来,泼溅一路明朗轻快。
不知不觉,小舟靠了岸。
少女互挽着胳膊走上岸来。
任凭那叶小舟在身后飘远。
行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棵大树,树下坐着个书生。
书生衣冠胜雪,面貌秀泠。
两个少女不由得停了下来,这书生看起来虽然不太好接近。
但生得像真是俊呢。
二人对视一眼,便走了过去。
拽着袖子摇晃了他一会儿,书生便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澈如冰雪,映得周遭的景物都像蒙了层霜花儿。
二位少女脸一红,望着他,目光关切,语气温柔:”敢问这位公子,从哪里来,又往那里去,怎地在这树下就睡着了。“
书生头一低,有些凄惶惶道:”鄙人乃是京城一位老爷家的帐房,因算错了帐,连月钱都没算,就被赶了出来,实因无处可去,才在这树下一宿。“
二位少女听罢,不经意地一对眼。
其中一个噪音十分甜糯道:“当今不仁,乃至治下之人皆无半分仁德之心,我们两姐妹对于公子的遭遇十分同情,亦想解救公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公子可信我们。”
那女子极柔极甜地一笑。
书生就跟中了邪一样,目光呆滞,意识浑沌。
随在那二位少女的身后,绝尘而去。
朱迢望着坐在公堂上的这位主儿。
一时有些恍神。
上次那位王大人已是十分的骄傲。
如今这位,正眼都不带瞧人的,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堂,跟进自个儿家一样的往椅子一坐,狭长的凤眼往上一抬,看着朱迢就道:“爷渴了,上茶。”
好嚣张。
虽则如此,朱迢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收着的六安瓜片沏了一壶来孝敬眼前的爷,鉴于上次王珩之事,遇到这种气度的人,殷勤些总没错儿的。
回头再看看衙里衙外站着的那些甲胄镫亮的兵老爷们。
一个个跟黄山上常年屹立不倒的迎客松一般。
瞧着都蔘得慌。
朱迢暗暗唏嘘了一把。
那位仁兄也润好了口,将茶杯往几案上一放。
眉头一蹙:“你们那个新来的小县令哪里去了,爷茶都喝一壶了,怎地还不见他的影子,忒不懂规矩了。”
朱迢下意识去看他方才放下的那个拳头大的茶杯。
能进朝廷的人果真都不是一般人,人家明明一个好好的茶杯,在朝廷人的嘴里,愣是变成了一个壶。
啧啧,自己要多学学才是。
“喂,问你话呢,你老是盯着那茶杯是怎么回事。”
那位仁兄见朱迢对他的话如此心不在焉,心下甚不快,便支了腮挑眉看着朱迢。
朱迢这才道:“大人今天早上辰时就出了门,小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人哼了一声,泠笑道:“你们这东来县很安逸嘛,一县之主没事儿还能溜个弯儿,可比本将军松泛多了。”
朱迢一听他的自称,不由汗了一把,长这么美的男人,居然是个将军,方才还以为他又是向寒在那里勾搭的小白脸咧。那么细皮嫩肉,文弱纤纤的,光是想着他在沙场上捶着胸膛怒吼杀敌的样子,就好不忍直视。
朝廷的人果然都别拘一格。
“你又在那里想什么,怎么又盯上本将军了。”那人极不悦道。
朱迢忙收了心神,为向寒辩解道:“大人向来勤勉自律,此番怕是为了公事。”
那人的手从腮上到移到椅柄上,眸光微闪:“是何公事。”
朱迢道:“东来县精壮男子不断失踪的事情。”
那人抓着椅柄的手一紧,眸光潋滟,如盛开了一池红莲:‘说仔细些。”
此人长得虽美,虽不女气,且颇有气势。
朱迢一慑,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那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偏偏此时,公堂的侧门闯进来一个身影。
是小向宣,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揉着惺忪的眼睛,注视着堂上众人,瘪着嘴嘟囔:“爹爹,爹爹。”
朱迢一看不好,忙走过去。
向宣看到他,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朱迢甚尴尬地搂着他轻声哄着。
堂上那人也被向宣的起床气吸引了过去,不由看向向宣,向宣正好看到他,突然不哭了。
挣脱开朱迢,便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
看清向宣的面容,那人明显一征。
向宣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他一眼,偏着头道:”叔叔,宣儿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你。“
朱迢一听,忙走过去抱起向宣,赔笑道:”这是我们大人的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将军勿怪。“
那人摆摆手,朱迢如临大赦,抱着向宣连忙遁了。
”向宣。”那人看着朱迢离去的方向,念叨着这两个字,微微一笑:“可真有意思。”
“大将军,现在怎么办。”立在他身旁的一副将请示道。
那人想了一想,淡然道:“圣上说了,都听这向县令的,等他回来再说。”
“那他要是回不来了呢。”副将又道。
将军侧目瞪了他一眼,副将再不敢多嘴。
“他们这里最近失踪了不少人,许多庄稼活儿女人家都做不了,你们都去帮帮忙吧。”
那将军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宽袖长袍带风往衙后而去。
那位副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多嘴的毛病昨就改不了呢。
三日后,向寒回来了。
方走进院子里,便住了足。
几日不见,向宣居然搂着别人的脖子在撒娇。
许是感受到向寒的气息,向宣不经意地一回眸,便见自己的爹爹站在那里看他,忙从那人的身上下来,跑向自己的爹爹。
向寒搂住跑过来的向宣。
微笑着抚着他的头,向宣仰头泪汪汪道:“爹爹,你这几天去那里了,宣儿好担心你不要宣儿了。”
边委屈边使劲往他怀里蹭。
那个人远远地站起来,往他这边走来。
待得近了,向寒才看清此人,眉若远山,脸若玉砌,一双斜入鬓角的凤眼隐含凌厉,薄锐唇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眉心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莲胎记。
已然猜中此人是谁。
那人也打量了他一番。
先道:“果然有些相像。”
向寒微微一笑:“我们是亲戚,生得像也不奇怪。”
他看了眼前人一眼。
俯身望着向宣道:“宣儿乖,你去找你朱哥哥玩,爹爹跟这位叔叔有正经事要谈。”
向宣虽然不舍,却也懂事,重重地一点头:“宣儿最乖了,不打扰爹爹谈正事了。”
那人看着向宣的背影对向寒道:“让他叫你爹爹,你不怕将来折寿吗?”
向寒惑道:“南宫将军这话似乎颇有深意。”
那人收回目光,忿开话道:‘你知道我是谁。“
向寒看了他一眼道:’将军因天生额上一朵红莲胎记,被人称为红莲将军,世人皆知。”
南宫图不由抚上自己的额头,叹口气道:‘有了这个,想做坏事都不能够,甚是麻烦。“
向寒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甚平静,淡声道“将军,下官已找到云东皇的老巢。”
南宫图眼睛微咪,暧昧地看着向寒道:“你没回来之前,据朱师爷所讲,这个组织素喜以美色惑人,莫非向县令你也……。”
向寒嗯了一声,极平静道:“该做的都做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南宫图甚是惊诧,竖起一根大拇指,由衷道:“向县令甚有前途。”
向寒淡淡一笑,作了请的姿势:“将军,请移步说话。”
南宫图哦了一声,跟向寒一道来到书房。
向寒走到书案前。
铺开一张纸,用玉镇压了,蘸墨挥毫,不多时,画上赫然站了一个人。
戴面具的人。
南宫图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人道:“这是谁。”
向寒看着画上之人道:“云东皇。”
南宫图更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是根据那些见过云东皇的人描述而成的。”向寒淡声道。
南宫图砸舌道:“这样你都能画出来。”
向寒没立即回答,而是盯着画像看,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说话不连贯,总是重复,似乎结巴。”
南宫图见向寒不理他,自顾自说话,没好气儿道:“说话结巴的不一定是人,鸟儿说话也那样。”
向寒一听此话,猛地抬头看着他。
南宫图还没有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看过,眉毛一挑,正欲发作。
向寒却突然抓住了他,一本正经道:“将军可有见过什么鸟说话会结巴的。”
南宫图见向寒问得十分严肃,不像开玩笑,便正经回道:“昔日留王嗜爱鹦鹉,整日间教它说话,时而久之,便能人言,只是说得不甚流畅,我小时候随我爹爹到留王府里玩耍,也曾逗玩过一两回,所以记得。”
南宫图拂开他的手,不甚理解道:“你问这个作甚。”
向寒转身,目光又落到画上。
“云东教的人说,云东皇说话便如这鹦鹉学舌。”
南宫图大惊:“你是说……。”
向寒看着他道:“只是猜测,尚无证据。”
南宫图也盯着那画,盯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记得昔年有一桩事似乎跟这个云东皇颇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