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坐在驶往浦东机场的出租车里，一路上心情就象打翻了杂味铺，辛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久久无法平静。
    司机大哥车子开得并不慢，欢颜仍是一个劲催促，“师傅，麻烦你开快些，我快赶不上飞机了。”
    这位司机大哥非常有趣，“小姑娘，侬是要去浦东机场国际出发处对伐，看侬就背了个小包，行李也没有，这么潇洒就出国去啦！侬倒是结棍的么。”
    “我不是要出国啦，我是要去送人，怕去晚了飞机已经飞了。”
    “喔，我晓得了，要去送男朋友对伐。侬放心，我一定让侬赶在飞机起飞前头到。”
    司机大哥果真说到做到，又把油门加大了几分，浦东机场因为刚开始启用，外环线上往这个方向去的车子并不多，车子一路几乎都是贴着100公里的限速在飞驰。
    到了机场国际出发处，车费应该是152元，司机大哥见欢颜翻本天找不出零钱，急的脑门直冒汗，忙说：“小姑娘，2元算啦，侬快点进去吧。”
    “谢谢师傅。”欢颜看看手表，已是晚上8点多，便也不再客气，下车就往机场里跑去。心想，应该还来得及吧，雨东，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机场大厅内人流如梭，欢颜心急如焚，恨不能广播找人才好。
    “东东，我们进去安检吧，登机时间也快到了。”夏晴见雨东领好登机牌后，站在安检入口处却迟迟没有举步，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的。”雨东口中虽这样答应着，目光却仍流连在身后的大厅里。
    别了，上海；别了，欢颜。下次相见，不知经年。雨东觉得有一种痛从心底隐隐浮起，逐渐蔓延到全身。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是她，真的是她。上苍终于感应到自己的渴求和心愿，在最后一刻给他以惊喜。
    “欢颜，我在这里！”雨东扬声高喊。
    听到喊声，欢颜立刻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雨东。
    “林雨东，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悄无声息就离开！你怎么敢这么做！”欢颜冲到雨东身前，内心的委屈、埋怨瞬间爆发，她挥舞着小粉拳使劲捶打雨东的胸膛，泪水早已淌满一脸。
    “欢颜！”雨东握住欢颜的双手，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拥抱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让欢颜完全无法移动，“我没有做梦，真的是你，是你来了，是你在这里。”
    雨东的声音里也含着泪意。
    “雨东，不要疏远我，不要不理我，我一直就在这里，我没有改变过，我也不会改变。”也许是离别在即，所有的矜持和骄傲全都抛之脑后，欢颜恨不能将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让雨东看个明白。
    “傻女孩，我怎么舍得疏远你，我只恨自己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我以为你。。。”话说到这里，雨东略停顿了一下，“你看看，每次我都把你弄哭，我真是罪过大了。好欢颜，帮我一个忙，我不要离别前记着的是你哭泣的样子，我要记住你的笑容，就象你的名字那样，欢颜。”
    欢颜努力想挤出最美丽的笑容，但是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加上那个刻意为之的笑容，她的表情看上去好生滑稽。雨东一下子被欢颜的表情逗乐了。
    “你呀，还真象个孩子。一会哭来一会笑，两只眼睛开大炮。”雨东最后两句是他俩孩提时经常念来嘲笑对方的儿歌。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最坏了。”欢颜心里又欢喜又伤悲，忍不住又想去捶雨东，“你就会欺负我，一点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雨东握住她的双手，放到唇边亲吻，“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希望将来的岁月里，我可以不仅仅是你的哥哥。”
    欢颜一下子就不敢动弹了，这么亲昵的举动，雨东还是第一次呢。
    “不要啦，别人都在看了啦。”欢颜心虚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一直站立在雨东身边不远处的夏晴。
    这可把欢颜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不好意思地说：“夏姐姐好。”
    夏晴从看到欢颜出现的第一秒，脸色就变得极其苍白，心更是揪成了一团。
    因为整个实习期间，雨东和欢颜的互动少得可怜，而且两人之间的沟通似乎也不通畅，加上刘念的出现，所以夏晴开始觉得自己的爱情出现了曙光，也许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雨东就会爱上自己。但是，当欢颜满面泪水向雨东狂奔而来，夏晴就知道，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想象罢了。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左右雨东的喜怒哀乐，那就是欢颜的泪，还有欢颜的笑。
    夏晴看了眼手表，离登机的时间只有半小时不到了，她不得不再次提醒，“欢颜妹妹，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我真担心东东不知会在安检口等多久，怕是误了飞机都不在乎的。东东，马上要登机了，我们进去吧。”
    一听这话，欢颜的泪水又涌满了眼眶，然而她还是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她不要雨东记住她的泪，她要雨东记住她的笑。
    雨东再次紧紧拥抱欢颜，在她耳边低语，“欢颜，等我回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是我生命中的瑰宝，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出现什么人，我都不会放手。”
    雨东的唇轻轻略过欢颜的额头，然后转身大步进入闸口，夏晴只好赶紧朝欢颜挥挥手，快步赶了上去。
    欢颜呆立在原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雨东的背影在一片模糊中消失不见。
    我不会放手。同样的话，还有一个人也说过，甚至说得比雨东更坚决更不容置疑。欢颜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她必须做出选择，她遂了这个人的心愿，就会伤了另一个人的心，而这一切，不论她愿不愿意，都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欢颜的脑中不知为何，始终盘旋着《夜机》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离离细雨，茫茫星光。明朝早别来惊慌，投奔於遥遥他方，愿遗忘某寄望。原谅今宵我告别了，活泼的心像下沉掉。。。。。。”
    浦东机场和学校之间的距离实在有够远，等她换了几部公交车赶回宿舍都已经是将近午夜了。也许是真的身体累了，也许是心累了，欢颜一挨着枕头就昏睡过去。只是这一晚，欢颜的梦中有两双眼睛反复出现，一双阳光明朗，一双清冷桀骜，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两双眼中都有着泪光。
    第二天，欢颜是顶着一对熊猫眼去的课堂。
    “身体不舒服吗？”刘念注意到欢颜的脸色不是很好，课间时特意过来关心一下。
    “没有呀，大概是昨晚睡太迟了，现在脑袋还晕晕的。”欢颜悄悄往旁边挪了下，和刘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见欢颜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刘念也不好追问下去，“学习虽然要紧，可是身体更要紧，你别熬夜熬太凶了。”
    欢颜心中暗自惭愧，却不方便解释，只好默认，“多谢关心，我会注意劳逸结合，刘同学您就放心吧。”
    上课铃响起，刘念只好捧着书离开了欢颜的教室。
    “怎么样，刘念对你是真的不错，你就一点都不考虑？”这堂是马列主义思想，大伙最不爱上的课程，“还有，你昨晚到底跑哪里去了，我在校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我差点上保卫科报失踪呢！”
    欢颜扶着脑袋，一脸的疲惫和沮丧，“斐斐同学，我重申过很多回了，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强调，我和刘念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怎么想怎么做我不管，我也不想知道，我对他只有朴素纯洁的革命战友之间的感情，我喜欢的人不会是他，我爱的人更不会是他。”
    “那你老实交代，你喜欢的人是谁？你爱的人又是谁？”
    “我可以说是钱斐斐吗？”欢颜一头倒在课桌上，“我要再睡会，下堂课是会计理论，我可不敢不听。”
    斐斐被欢颜气得不轻，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由她假寐去。
    “我不管你有没有在听，反正我是告诉过你了，原来阿颖一直暗恋刘念，我是听阿慧说的，有一次阿颖把几本本子忘在通宵教室，是阿慧帮忙捎回来的，没想到其中有一本居然是阿颖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刘念的名字。”
    这下欢颜是真的无法装睡了，“真的吗？你们偷看别人的日记，好像不怎么道德哟。”
    “阿慧翻了几页就没敢再细看了，她只是替阿颖难过而已。我觉得阿慧的总结蛮有道理，我们寝室成员的爱情运似乎都不太顺利，从婷婷开始，好像每个人的感情路都走得好坎坷。”
    “每个人？不见得，阿慧和大刘应该还挺好的吧，没见两人闹分手呀。还有就是你，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自己的感情故事，追求你的人那么多，校内校外都有，可有谁在你心中停留过，偌大的校园里，恐怕无人入你的法眼吧。”
    斐斐一下就沉默了，过来许久，她才缓缓地说：“欢颜，不是我不信任你，也不是我不把你当好朋友。只是我的故事绝非你想象中的缠绵悱恻，我的故事中充斥着黑暗。总有一天，我会将我的故事完完整整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