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灼灼桃华
    兮寒鬼使神差地去找懿轩要了幽冥台那里种的桃树的种子，懿轩明摆着跟他说这桃树在他的雪地上种不了，兮寒可管不了这么多，取了种子道了声谢这边兴致勃勃地回到他的雪地。
    自从那天兮寒把凌渊欺负的够呛，凌渊就在兮寒的面前消失不见了，兮寒觉得他的龙生很无趣。不过依稀念起那双桃花眼，兮寒就觉得又有了趣味。如果有机会能看到这个小仙儿盘坐在桃树下，微微闭起那双桃花眼，斜依在树干上，再加上个小酒微醺，面若桃色，这个场景似乎就让人沉醉其中了。
    可惜这九重天虽大，只有幽冥台一处可以欣赏到桃花，南荒大漠覆盖，黄沙满天；北荒云山参天，可山上林林总总长了野花；西溟雪山常年飞雪，只有他一个人喜欢呆在这破地方；东泽几乎无人问津，他就听说父神把轮回放在那里，准备弄个台子来祭天。思来想去，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弄比较合适。反正这树被他种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最多被父神发现嘲笑两声罢了。
    于是，这苍茫雪地里又多了点颜色。闲来无聊的兮寒又开始倒腾这些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它们什么时候开花上面，这才忘记了那双桃花眼。
    奇怪的是，那些树苗在恶劣的环境下竟然长了起来，只是开的花却不是灼灼桃花，是如雪一般结白的梨花。兮寒第一次上了懿轩的当，他去找懿轩算账的时候没想到懿轩看都不看他一眼，说到：“不过动个手脚，你又何必在意。”这是兮寒首次发现懿轩被他捉弄多了，也开始使坏了。
    这梨花树开了花，兮寒才回想起那双桃花眼。上一次他来这西溟雪地距今也有百年的时光了，虽说兮寒对上次误伤他心有余悸，但是后来想想他千方百计从懿轩那里骗来的神药用在凌渊身上竟然在几天内好得差不多了，心这才放了下来。这个叫凌渊的小仙资质看上去比他兮寒好，或许他更适合当一个上神，兮寒独自笑了笑，作为一个上神，他可没有凌渊那么慈悲，凡是违背了他所谓的正道的，一律该杀，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也一律要杀。他本来就是一个战神，他与其他仙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没有心，那个全身血液流经的地方，那个给身体温暖的地方，他不曾拥有，所以他才不会被任何不属于他的情感左右。战神，不需要感情。所以兮寒才这么没心没肺的活了这么多年，平时恶俗的习性总让人觉得这个上神花花心思，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没有心。
    梨花树的花开的正好，兮寒像往常一样变成一条龙的样子趴在雪地里晒着太阳。不知不觉他开始打死了盹，渐入梦境。
    梦中的场景真实的让他想来有些后怕。茫茫的黄沙迷了眼，让人看不真切，他浑身像被鲜血浸染一般，一身戾气如同修罗，鸣烟在他的手上嘶吼着生出火焰，他面目狰狞地将争先恐后扑来的妖碾碎。一切都是红色的，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浸透了的盔甲，满是血丝的眼睛，这个时候他以为他不是那个成天游手好闲的上神，他是一头嗜血的猛兽。他踏过层叠的尸体时，耳边那个声音在问他，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死？他们有错么。兮寒笑着答到，他们侵犯我九重天的时候就应该有死的觉悟！那个声音笑若银铃一般，上神，这就是你所谓的理由么。兮寒转过身的时候发现了一双桃花眼，眉目间的笑有点无奈与忧伤。兮寒冷冷一笑，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正道。不悖本心，不违道义，无愧于心，无愧天地，方为正道。
    这些兮寒自知做不到，他也不相信这个小仙就能做到。只是那双眼太过坚定，让他看不真切眼前这个人。凌渊抬起衣袖给他擦拭去脸上的血，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他一贯的温柔。兮寒兀得抓过那只手，他捕捉到凌渊嘴角的笑，极度地无奈涌上心头：“我没办法做到你这般仁义，我根本没有心。”语闭，他脱力地跪在凌渊的面前，像个虔诚的孩子，凌渊指尖拂过他的眉间为他舒开眉间的紧促，任凭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梦的最后他听见凌渊附耳说：“我把半颗心分给你如何……”
    醒来的时候兮寒自嘲一般的笑笑，他从来不会把他没心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再说，他也不相信凌渊真的会分他半颗心。抬眼的时候，梨花的花瓣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正巧落在兮寒的眼睛上。若不是淡淡的香气与这精巧的形状，兮寒倒以为是雪了。不为了这梨花，也该为了那个梦去找找那个小仙。兮寒再次想起那双漂亮的眼睛，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让他念念不忘了。
    于是，兮寒踏上了北荒，虽不知心湖的具体方位，他也想效颦一下守株待兔之人，等待着那个人的悄然而至。北荒云山下的百花潭前有一处不大的瀑布，在正对瀑布的位置向谭中望去，百花盛开，亭亭芬芳，姹紫嫣红，十分好看。兮寒闲来无事，就一下子变成龙身下潭泡了个澡，可谁知这如春的温度太过暖和，兮寒就这么处在一条龙的状态下睡着了。
    凌渊回北荒的时候就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不经意间笑出了声。正在打盹的兮寒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醒，起床气正重，朝着凌渊就是一爪子。这一爪子可不得了，凌渊倒是很轻松地让开了，兮寒却拍了一爪子的泥。凌渊怕变成龙的兮寒听不见，于是朗声道：“上神，百花潭水泡不得，潭水由云山最顶部的寒冰消融而成，里面寒气太重，上神还是早点上来吧。”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笑意，惹得化为龙身的兮寒一个喷嚏，张口就开始嘶鸣起来。凌渊摇了摇头，笑了笑，自顾自的背对兮寒拿起他腰间的冰笛吹了起来。笛声轻盈幽远，起初时带着小小的愉悦，兮寒听着正欢，笛声戛然而止，又转而缓缓细微，逐渐凄凉起来。兮寒不高兴了，化身人形，独自起来坐在凌渊的一边，胳膊肘搁在腿上，另一只手反手取过凌渊手中的笛，嘟囔道：“这才多久没见，吹的曲子都如此伤感。你这小仙，是对本座思念的紧，才吹这曲子的么。”话说完，兮寒就将笛子转了转，下意识偷偷得看满脸黑线的凌渊。
    凌渊不予他置气，经自一个人往前踱了几步。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兀得转头，正正好对上兮寒灼热的眼睛，不太好意思地微微垂下了眼，“上神怎么会来这北荒？”
    “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兮寒答得随心，“对了，说来也有事，想请你与我去邀月阁共同赏花。前些日子种下的梨树开花了。”
    凌渊看他的表情有些小小的诧异，听到他说：“我想你会喜欢。”的时候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的笑容。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个上神对他还真有些不同，虽有传言中的那般轻佻，却也有不同样的温柔，可能每个人表达温柔的方式不同，可凌渊能看出他那狭长的眼睛里藏着的一丝温柔。
    许久没有听到凌渊答复的兮寒琢磨着刚刚那句话有没有显得很矫情，半晌之后，凌渊才轻声答到：“好。”
    西溟的雪地中一如既往地飘着大雪，兮寒常年在雪地里也没觉得怎样，倒是凌渊穿着单薄的衫子冷的瑟瑟发抖。他却也不说话，一路踩在厚实的雪中一边努力在手上呵气。羽毛一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头发上，肩上，才拂去就又落了一层，转身往后看不见一个脚印，雪太大了不一会儿就将脚印填满了。等到兮寒回头看凌渊的时候，这身后的小人儿已经通红了一张脸，微弱地喘着气，见他转头看着自己，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笑，说着他没事。
    兮寒有些生气，一把拉过瑟瑟发抖的小人儿，就像千年之前那样刮了刮他的鼻子，责怪道：“冻成这样也不跟我说，还在逞强，之前为了个妖魔可以挡在我面前，这么爱惜别人，也不知道疼惜一下自己。”兮寒宽大的身体很温暖，或许这是因为当时太过寒冷的原因而产生的一种感觉吧。凌渊的个头才抵到兮寒胸前，瘦弱的身子一下子就能被兮寒盖住，凌渊局促的抬起头，那时兮寒身后的梨花开的格外好。
    兮寒抱着凌渊坐在树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羊脂小壶，“你身子寒，喝着酒水暖暖身子吧。”
    凌渊接过小壶，转身朝着兮寒一笑，那个瞬间，似乎身后的梨花也染上一层粉色，就像兮寒曾经想要看到的那样，映在那双桃花眼中的，是灼灼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