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 第十章·真假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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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真假莫辨
一夜之间,凉风竟把紫霄殿前的枫叶吹走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几片红叶遮掩着枯涩了的枝干。满地的枫叶静静地铺在殿前的小径上,原来这便入了深秋,天气越发寒冷了。
殿前的侍女点起一盏灯,慌慌忙忙地扫着殿前的落叶,她可是知道帝君若是看到满地的落叶必然又会皱起那好看的眉头了,这下殿中服侍的小仙们一个都不会好过。小侍女打打哈欠,舒服地伸着懒腰,刚刚要拿起扫帚将没扫完的路扫完,却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不远处她家的帝君正抱着一个紫衫少年跳下云端。
“帝……帝君。”小侍女一下慌了神,被扫帚绊了脚,一不小心摔在了她家帝君的面前。狼狈地站起身给天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参见帝君。”
“免了。”懿轩看着一地没有扫完的落叶,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侍女心里暗暗念道不好,低下头不敢看帝君生气的脸庞,却不想此刻帝君怀中的少年已经被惊醒了,精致的脸上因为先前的奔波带上了云头的几分湿意,懒懒开口的一句话竟然让小侍女失了神。“哦?原来懿轩是上神。”记忆之中,冥帝殿下的声音如同那人一般模样,三万多年前她曾经躲在门后,偷偷看着自家帝君跟着冥帝殿下练剑,那么清澈的声音只要听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小侍女抬眼偷望着帝君怀中的少年,虽说这个少年同冥帝殿下一般模样,可是他却少了殿下的几分傲气,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邪魅。
“将殿前的落叶扫干净。”懿轩没有回答沧澜的话,只是冷冷地向侍女下令,这便大步往殿中走去。殿前守夜的侍女连忙点上殿中的灯烛,不想烛光太过光亮刺得沧澜久久未见光芒的眼睛隐隐作痛,懿轩急忙挥掌灭去数来盏烛火,只留下时明时灭的一盏。
侍女深知这三万年来这位帝君喜乐无常,吓得跪在了殿中,“帝君……帝君恕罪。”若是三万年前,懿轩或许不会因为小事而动怒,可这三万年里他却频频动怒。她可不敢忘记,一千多年前殿后侍奉的小仙因不小心折断了殿后那株凤尾梧桐时,帝君一看那株梧桐便看了半天,那个失神却带着几分凄凉的眼神不消说什么便可猜出那株梧桐对帝君有多么重要了。那个犯了错的侍女也是带着极大的恐惧跪在帝君的身边跪了一下午,到最后,帝君虽然只是处罚她去别的宫殿侍奉,只是帝君哪里知道那个侍女当天夜里就失去了心智,在殿后哭着重复地喊着:“帝君,我知道错了。”没有小仙有胆量去帮她,翌日清晨却发现那个小仙失足掉入殿外那条通往妖界的往生川之中,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懿轩借着暗淡了的烛光,抱着沧澜到后殿的一处温泉沐浴。紫霄殿后的一处温泉嵌在葱翠山色之中,俨然与四周的山色融为一体,仔细看来却像山中的一块明玉静静卧在山中享受着天地灵露。温泉的上空中氤氲了一片水雾,袅袅而生遮住了泉中沐浴的玉人。懿轩小心翼翼地为他梳洗着长长的紫发,而当他回头的那一个瞬间懿轩好像透过他看到早已经消失了的沧澜。
而他也发现了懿轩的异常,悄悄回过头来,笑了一双眼盯着懿轩,轻声唤道:“帝君。”
懿轩惊得一怔,手中的玉梳滑落掉入水中。懿轩握紧了手,只有指甲嵌入掌中的疼痛才能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沧澜。兴许他自己真的很可笑,记忆的轮回为的是把沧澜寂灭的那一刻忘记,然而他却怎么也忘不了,将这个人带到身边为的是让他代替沧澜活在自己的身边,好让自己不要在那么痛苦,然而带回这只妖之后却觉得自己更加痛苦。这大概就是懿轩的劫难,是懿轩要赎的罪孽。
沧澜抬手,月华洒在他的膀臂上,那如玉一般的肌肤顿时显得有几分透明。纤细的手抚摸上了懿轩的侧脸,沧澜调笑道:“懿轩,帝君。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妖,又为何屈尊带我来这天界,若我没有猜错只有上神才会有资格在偌大的九重天上被称为‘帝君’。”
懿轩紧紧抓住沧澜的手腕,将冰冷的手臂放入温暖的泉水中,“本座从一开始就已经说了,因为,你很像我的故人,一个本座无法拯救的故人。”
“帝君莫非是在说笑,以您上神之力,山海河川皆可重造,又怎会救不了一个人。”沧澜笑盈盈地对上懿轩的双眸,只可惜看到的却是平静到寂寥的幽蓝色,那双历经了多少事的双眼已经暗淡到没有一丝的波澜在颤动。
泉水之上的水雾渐渐多起来,氤氲了一片,似乎有意将两人隔开,好让沧澜无法察觉到懿轩此刻的表情。朦胧中,沧澜只能听到懿轩低低的一声叹息,接着很长时间的寂静让他感到深秋之时的那份冰冷,过了许久他才听到懿轩如自嘲一般的话语:“是神又如何,是神远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即便拥有这无边的山河,即便有万仙朝拜,那又怎样。”
沧澜拨开眼前的重重烟幕,纤细的指尖划过懿轩的领口,将他拉入水中,水花在身边溅起,纷纷扬扬的落在二人的身边。懿轩却丝毫没有恼怒之色,微微颔首,任凭泉水将自己的华衫浸透,他似乎要看看眼前这个妖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他敢做什么。
沧澜的嘴角轻轻勾起,他已经沉睡了太久,寂寞了太久了。寂寞太久的人会疯狂,大概妖也是如此。懿轩,当看到你眼睛里与我一样的寂寥我也会心痛。懿轩,原来我已经爱上你了么。沧澜欺身上前,微微垫脚,一个清浅的吻正落在懿轩的唇上,沧澜抬眼望了望懿轩,又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当听见沧澜的轻笑,看见他大胆放肆的举措时,那片桃花林不时在脑海之中闪现,似乎有意的提示着懿轩,懿轩揽着沧澜纤弱的腰肢,笑着加深了这个吻:“沧澜,你这是想考验本座的耐力么。”
“是,那又如何。”沧澜大口地喘着气,方才懿轩的吻快让他喘不过气来,压迫他的不仅仅是懿轩强大的气场,还有那赤裸裸地占有欲。沧澜双臂环上懿轩的脖颈,配合着懿轩将自己抱起。懿轩的吻落在他的耳边,那一刻懿轩倏然一愣,喃喃中却带着不可置信:“不,不对。你是妖。”
沧澜挑起细长的眉毛,侧眼打量着懿轩,过了半晌才淡淡道:“是,我是妖。”原来天真的认为在眼前这位上神的眼中,妖也能占有一点点的地位,如今他大概知道了在懿轩的眼中他永远都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妖,而懿轩的眼里从来不会有妖的存在吧。
“沧澜,他是不会这样的。”懿轩一步步走上泉边,转头冷冷地看着朦胧中冷笑的沧澜。即便你的容颜与他再相似,但你永远不会是他,妖与神之中相隔千万,妖就是妖,沧澜的骄傲一个妖永远不会懂。
一旁侍奉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呈上了衣裳,为帝君换上。沧澜接过送来的红衫,示意侍女退下。华丽的红裳衬得他的肌肤白皙中带着些艳丽,长长的紫发落在身后显得有几分慵懒,沧澜静静地站在懿轩身后,轻笑道:“那么,帝君想要沧澜怎么做。”
“本座要你代替他的位子,掌控南荒之地。记住,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所谓的妖,你是掌控一方的冥帝,那个在三万年前以身做障、嗜血杀敌的冥帝——沧澜。”懿轩侧眼看着身后的沧澜,又紧紧闭上了双眼。他与他真是真假莫辨,即便心里知道眼前的他不是那个沧澜却一味的欺骗自己,想让曾经那个沧澜在自己心中慢慢褪色,或许时间久了能够将他忘记,在这之后他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存在价值了,或许这样我也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个天帝的位子上,不会为琐事而烦心。不,他还有他的存在价值。如今我只想借他的名号给妖魔之界一个威慑,先前从未想过,这个“沧澜”是谁都可以,只要他存在着就不用担心妖魔侵袭南荒,再者说他那张样貌不刚刚可以说明沧澜的存在么。
夜色在寒冷中显得几分凄迷,荒废许久的溟澜正殿迎来了这万年来第一个客人,偌大的宫殿中只有零星的一点烛火在跳动着,万年前服侍冥帝的小仙也不知何时被找了回来,依稀是那个青瓦飞甍亭台楼阁,只不过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懿轩还记得那个花下舞剑意气风发的少年,只可惜门前的梨花……枯萎了。
小仙上前给天帝陛下行礼,抬头却看见了一张与冥帝殿下像极了的脸,惊讶道:“这……”
懿轩道:“冥帝……沧澜。”这几个字出口之时懿轩笑的惨淡,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真与假谁能说得清楚,所谓真不就是看懿轩心中的他像不像沧澜么?其实真与假又有何分别,三万年多年前他借沧澜的命来保住天地无事时,真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沧澜”这两个字也只不过是他欺骗自己的一个理由,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