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彼岸惑心
    当呼吸逐步紧促，沧澜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慌乱的推开覆在他身上的懿轩。这个吻来的太过突然，若不是身后依着桃树，此刻的沧澜一定会双腿无力地倒在懿轩怀中。就连原本应该生气地唤出懿轩的名字，然而此刻的声音却染上了不应该有的情欲。
    懿轩看着沧澜的窘态，不由得抬起他的下巴，吻去沧澜嘴角的津液，只是一个清浅的吻，让沧澜完全失神。懿轩爱怜地抚摸着沧澜的侧脸，拨开垂在额前的头发，那朵在眼角绽开的曼珠沙华正在褪色，懿轩又凑近了几分，沧澜惊惧地闭上双眸，懿轩可以瞧见他无措的放在身侧的手早因紧张握成了拳状。懿轩笑笑，再次吻上了他眼角的曼珠沙华。
    如此接近的情况，足够能让沧澜听见懿轩的心跳，也足够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帝君吻他的时候慢慢地变质，或许在此之前，懿轩是他的信仰，然而在此之后，懿轩又是什么……
    在他面对着懿轩的吻时，他却不知道如何回应，如果是幽夜魂的招式，他总有可以应付的方法，但是此刻的他却只能是平放在刀俎上的鱼肉，连挣扎都不会了。
    懿轩将沧澜的发别在了他的耳后，又凑近了几分，炙热的呼吸扑在沧澜精致的脸颊上，沧澜不由更加闭紧了眼睛，心中仿佛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懿轩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沧澜，我会等着你的。”
    风，轻轻地拂过沧澜发烫的脸颊，扬起身侧的几绺细发，沧澜徐徐睁开双眸，才发现懿轩早已离开。沧澜拂过刚刚懿轩留恋的眼角，眼角的曼珠沙华的颜色恢复成了以往的银色，当他心中默默念到懿轩的名字之时，不知为何，心头又惊起了波澜。为什么！懿轩，三百年了……我还是没有胜你的把握，一丝都没有。沧澜不禁自嘲，枯月被他狠狠地插入泥土之中，那一刻，盘绕在树根的流水激起千丈之高，飘散在半空之中，化为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桃花林中，一如三百年前。
    一切正如沧澜所说的那样，九重天上迎来了千百年之中最大的盛典，父神宣黎亲自昭告天界，上神沧澜为冥帝，掌控南荒南溟之事，赐予溟澜为殿。自此之后，沧澜跻身帝君之列，而沧澜这个名字也在一时成为众仙口中传颂最多的，从他那令人惊艳的样貌再到他绝妙的剑道。
    沧澜初入南荒之时，溟澜殿外曼珠沙华开的正盛，殷红的颜色如同血液的颜色一般刺目，妖冶的彼岸花海之上，溟澜殿巍然而立，青瓦飞甍，雕栏如梦，殿旁种下的梨树正直凋零之季，听闻这几株梨树是清帝凌渊送来的，原本种在北荒云山上，沐浴着云山灵气而生，洁白如雪，栽在这妖气濯濯的南荒之上也是可惜了，在这本该盛开的时刻失去了自己最美丽的颜色。
    沧澜入了溟澜殿，一旁打扫的侍女行礼退到一边，为首的侍女行了一礼，向沧澜递上一个信笺，上面写着清秀的几行字。“帝君，清帝邀您北荒凌烟阁相见，说是要请帝君去那里品茶。”
    沧澜清浅一笑，收起信笺，“本座知道了……”不禁转念想到先前与懿轩的约定，便嘱咐了声，“若是天帝来此，替本座将这个交给他便可。”沧澜从袖中取出一个包的好好的手帕，交给侍女，这边去了凌烟阁。
    与南荒漫天的红色相比，清帝凌渊这北荒却是一片繁盛，袅袅青烟萦绕在云山之上，山中一片苍翠，山前竹林茂密，遮住了一片天空，竹林后一片透明的花朵随风飘动，仿佛退了色的曼珠沙华海泛起浪涛，在往上是各类的茶林，像极了夕阳落幕之时天边的颜色。
    云山高耸入云霄，所闻的凌烟阁也就坐落在北荒云山的最高处，拨开缭绕着阁楼的云雾，方可见“凌烟”两字若惊鸿一般的镌刻在阁楼牌匾上，二楼小阁上，早有一素衣男子负手而立，见沧澜到了阁楼下这便不疾不徐下了楼。
    这凌烟阁虽大，却冷清得很，就连这偌大的云山也不见一个服侍或打理的小仙，沧澜不由得打量这位传闻中玄乎的帝君。九重天上除了无所不能的天帝懿轩之外，这位清帝最能让人折服，清帝平日也只喜欢修理这云山上的花草树木，从不过问天界之事，然而，清帝却掌控着天地人心，魔君曾扬言清帝凌渊之心乃是三界之中最澄净的心，即便天地尽是污浊，但这颗心却不会丝毫改变，于是多番想要夺走清帝之心。可是流传于众仙之口的却不是清帝多大的本事，却是他与龙帝之间难分难舍的纠葛，也是曾经的旧事，就连两位帝君也不再提起。
    直到素衣男子走到沧澜面前，沧澜才依稀辨析出是清帝凌渊。只记得会典上，那个儒雅平静而又夺目的凌渊，几日不见，萧索的身形更见消瘦，两绺黑发无力地垂在身侧，玉冠仍是工整地梳着，若不是那儒雅而又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沧澜兴许会怀疑眼前这可不是清帝。
    “沧澜，没想到我的信才送到你便来了。”凌渊的脸庞有些苍白无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棕色的瞳孔也有些黯淡，不知是一直在栽种花草的缘故还是什么，凌渊的身旁总萦绕着淡淡的花香，也不知是什么花香，嗅来也不觉得腻烦，自有一股清新之意沁人心脾。
    “久闻清帝茶道三界之中无人能敌，沧澜也是有幸得到清帝的邀约。”凌渊领着沧澜上了凌烟阁二楼，淡淡的茶香氤氲而来，与来客扑个满怀，这种香味恬淡清新，有如山涧滴水一般，轻轻地叩击在深潭之中也能激起千层波澜。
    凌渊苍白的嘴角无力勾起，微微侧目道：“沧澜谬赞了。”凌渊领着沧澜上了阁楼二楼，那不稳的步伐让沧澜感觉到眼前的凌渊随时都会倒下，前几日见到凌渊的时候也不见如此虚弱，只不过那一日却不见龙帝兮寒，听闻是被重伤，莫非与他有关……
    凌渊示意沧澜坐下，素袖轻抬，早已煮好的茶盏便浮在了半空中，“请。”
    沧澜接过悬浮着的白玉杯，淡淡的茶水上漂浮着几片透明的花瓣，一如方才在云山前山所见的花海中的花朵，杯中粼粼水波映出沧澜的模样，那几朵花瓣正好映在沧澜的眼角，与他眼角银色的曼珠沙华糅合在了一起，原来凌渊种的是曼珠沙华？！
    沧澜的思绪被凌渊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凌渊的灵魄正在慢慢消失。凌渊墨色的眉蹙到了一起，他挥起长袖遮住了脸庞，只是喉中鲜血忍不住地涌出，溅在了白衣上，妖冶如冬日红梅。
    “你拿你的灵魄去救他？“沧澜突然开口。
    凌渊慌乱地将吐出血的袖子藏在了身侧，“你……”
    沧澜朱唇轻启，吐出他的名字，“兮寒……龙帝兮寒。”
    当听到兮寒的名字时，凌渊手中的茶盏顿时滑落，碎落一地。就好像千百年前一样，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像破碎茶杯中的茶水，即便再珍贵，可那白玉杯早被兮寒打破，再费心去弥补也是无济于事，杯已碎，茶水也变成了污浊，再美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时，懿轩早早在溟澜殿后的花海等了，手中紧紧握着的却是沧澜送来的桃花枝，自上次幽冥台一战，已有百年之久，幽冥台下的桃花依旧盛开，而他与沧澜又该如何。兴许那个吻打破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平静，洪流已然漫过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那个吻只是懿轩无意间的冲动，然而它带来的结局却让人不敢去参透。
    桃花已谢，当最后一片花瓣凋零之时，沧澜才风尘仆仆地赶来。可能是懿轩的错觉，远处乘风而来的沧澜在曼珠沙华花海之中就如同很久之前他遇到的凤凰，火红的衫子舞若凤凰羽翼，如真似幻。若说更为巧合的却是清霄殿后的梧桐苍翠之时，沧澜也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在身为强者的懿轩面前，最能够勾起他兴趣的便是拥有一个与自己同样强大的对手，最能让他欣慰的就是将那个对手压在身下，让他臣服。而沧澜就是懿轩寻找了很久的对手。
    懿轩爱怜地抚摸在沧澜的脸庞，当四目相交之时，仿佛可以看到一团在寒冰之水中燃烧的烈焰逐渐在蔓延。烈风嘶鸣之中，两人的衣衫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不知何时枯月早已和幽夜魂相接，也不知何时两人并肩躺在花海之中、而枯月与幽夜魂静静地在一侧安眠。
    倘若九重天上龙帝、清帝之事可以称得上纠葛二字，那么天帝、冥帝之战便可以称上纠缠，从前看到九重天上片刻的黑昼还可以算是惊讶，如今，就连初为小仙的都知道那肯定是两位帝君又在打架了，纠纠缠缠，纷纷扰扰，不知道是谁首先挑起的这场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战役，又不知是谁忍不住去找谁比上一场，永远也分不清胜负的比试从千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一旦开始，就如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南荒的曼珠沙华又开了，传说这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原来离上次的花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么。懿轩，一千年了，血色的曼珠沙华又开了，我想和你一起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