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走后，回到皎星阁，我罚眉黛跪了一天，撤半年俸禄，贬为二等侍女，又提了白薇顶了眉黛的位子。请太医把脉，终究没有避过喝喝了苦涩的汤药，好在喝药休息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晚上，我卸了妆，慧贵人失子，皇上今夜应该不会来了。
    仪久进了门，福身道：“查了太医院的簿子，说是静美人在芸才人身上抹的麝香。”
    我拔下头上的翅金流云簪，问道：“静美人？”思索一番，好像没这个人的印象。
    “静美人是明宏元年入宫的秀女，久不得圣宠，在宫里呆了六年还只是个美人。据说是她妒忌慧贵人得宠，心有不忿，故而用麝香使她小产。”
    我摘下碧玉雕花的耳环：“慧贵人有孕以后，哪些宫里要过麝香？”
    仪久笑着帮我取下另一边的耳环：“小主不信是静美人干的。”肯定的语气。
    我带着些许鼻音，用帕子捂着鼻子：“自从慧贵人第一次出事以后，我便留心这些会有碍身体的东西，据我所知，麝香价格贵比黄金，一个久不得宠的女子怎么会要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仪久递了新帕子，说道“或许她出身不错。”
    “若是如此，她也不会如此默默无闻。”一个高门出来的女子必然会受到扶持，当一个女子湮没无闻，只能说明她被皇上和家族抛弃了。
    仪久替我散下头发：“婉美人、歆才人。”
    我闭眼：“都不是。”
    “何以见得？”
    “前者没这个头脑，后者没这个财力。”
    仪久仍是微笑：“麝香这样的东西，可以拿了束之高阁。有能力的也能从宫外拿到。”
    我轻轻梳着头发：“会是谁呢？”
    仪久将饰品一一放好：“谁都有可能，但皇上觉得是静美人。”她又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静美人入宫时和沈德妃最为亲近。”
    我感到身体仍有些发寒，吩咐仪久：“再点一个火炉。”仪久挑了几块碳，火一下子冒出来，盖上盖子，仍能从镂空的装饰中看到跳跃的火焰。
    仪久道：“好在皇上送来了新炉子，要不然小主可受不住今晚。”
    我装作没听到她话里的意思：“芸才人、静美人如何处置？”
    仪久又递给我一个暖手炉：“芸才人打入冷宫，静美人仗责一百，当场死亡。”
    我闭上眼睛，那如血的枫叶真的化为摊摊鲜血，铺在我眼前，良久，我道：“仪久，今天我见到芸才人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绝境。”
    仪久轻声说：“小主，这算不得绝境。”
    我想到慧贵人，她那样受宠，却得不到一个公道：“慧贵人那样的性子，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是啊，估计她又要冷寂一段时间了。”
    我一阵唏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她一定很恨。”
    “恨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甘心地问：“沈德妃没问题吗？”
    仪久摇摇头：“没证据。”顿了顿又说：“静美人死的时候眼睛直直看着沈德妃，沈德妃感慨她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想着以前的恩情便想好好安葬了她。”
    我笑了，笑地咳嗽起来：“沈德妃怎么处置她的身后事？”
    “皇上说要一卷破席丢了，沈德妃如何能违抗。”
    我冷道：“也只能如此啊。”
    由仪久服侍着躺在床上，我看着因为热气阵阵波动的帘子讷讷地问：“我也会这样吗？”
    仪久摇摇头，耳边的坠子一晃一晃，“小主不会，小主比芸才人聪明，比慧贵人温婉，比婉美人美丽，更比其他小主体贴皇上心意。”
    “我不过是众多莺莺燕燕中的一只，众多鲜花里的一捧罢了，还记得中秋家宴那一次，皇后是花皇牡丹，兰妃是娇艳兰花，容妃比得艳烂桃花，我呢，我是什么？又能花开几时？”
    仪久温声道：“小主该知道总有人能花开不败，这其中比的可不止一些。”我不语，她又道：“小主此次罚了眉黛很是应当，她是小主的近身婢女，今日之事好在有慧贵人的事挡着，要不然她有几条命都不够砍的，连带着小主也要有无妄之灾。”
    我点点头：“她被我惯的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初进宫的时候还知道小心一二，见我一直颇得圣宠，也逐渐放下心，也好，此次就给她一个教训，教她懂点事，要不然不知她还会出什么乱子。”
    仪久道：“小主若能一直保持着这份敬小慎微的心，奴婢想一生是无虞的。小主不要被两位才人的事吓得退步，小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确实，邵才人和芸才人的遭遇让我心有凄凄焉，但仪久的开导令我有了勇气，心里也很感动。
    她再一次肯定道：“小主与她们是不同的。”
    我见她这样赞我、安慰我，笑道：“是的，我是不同的，我会活下去，还会活得好好的。”我放下心来，开始一遍遍呢喃，似是安慰，又似肯定，沉沉的大脑有了些许睡意，带着这样的执念，由着香暖的沉香熏得我晕沉沉的大脑困倦，也让我轻声咳嗽起来，只听到仪久轻而模糊的声音：“小主睡吧，明日请太医来，病就会好了。”
    是啊，会好的，明天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