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蛰龙眠部  第一章 最是意外在相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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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射下的洛阳古城,散发着勃勃的生气。万里无云的天空,高悬着一轮金色的太阳,似乎昭示着今天又将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稚嫩的嗓声,夹着嬉笑,唱着《折杨柳词》。
    循声看去,确然是一个十五少年。只见他衣衫褴褛,手脚均是露了一截在衣服外面。一张沾满尘土的脸上却有着一对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光,仿佛流动的清泉一般。两道浓眉好像剑一般,英挺笔直。一双嘴唇厚薄适中,可能由于营养不良,微微有些发白。
    洛阳城南临伊厥,背靠邙山,东有虎牢关,西有函谷关,四周为群山环绕。巨龙般的黄河穿过山陕峡谷,奔腾咆哮,经洛阳之北滚滚东流,而洛阳恰似一颗珍珠系在这条巨龙的腰间。自古以来,洛阳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历代帝王争相建都之地。在这富庶繁华的洛阳,这个孩子显得分外扎眼。他也为行人和店家所不喜。行路的路人如避灾星一般,对他避而远之,仿佛一靠近就会染上霉运一般。路旁的店家,更是对他虎视眈眈,唯恐他进入自家店里,吓跑了顾客。
    小孩子却无所谓,依旧油腔滑调地唱着《折杨柳词》。
    晃荡着便走到了洛阳城中最有名的饭馆——南北居。南北居不但有全洛阳城最顶尖的洛阳菜师傅,还有来自各个地方的有名厨艺大师。菜色齐全,口味丰富。当然,物有所值,来南北居吃顿饭,也绝对不便宜。
    今天的南北居可谓是分外热闹,因为今天是洛阳首富方正声的六十大寿。在洛阳城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在洛阳,你可以不知道洛阳知府姓甚名谁,但你一定要知道洛阳城有方正声。”可见方正声在洛阳城中影响力之大。既然是方正声六十大寿,那谁敢不给面子?洛阳武林乃至整个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而朝廷方面,洛阳知府童可知也是亲自前来祝寿,场面可谓浩大。
    南北居门前街道上铺着十里红毯,红毯两旁摆起了长长的流水宴席,全席二十四道菜,八道冷下酒菜、四道大菜、八道中菜、四道压桌菜。这就是有名的洛阳水席。而摆在首位的洛阳燕菜更是如一朵朵洁白如玉、色泽夺目的牡丹花,浮于汤面,菜香花鲜,引人垂涎三尺。
    说起这洛阳燕菜,倒是有一段不俗的来历。话说在武则天统治时期,有一年秋天,洛阳东关外地里长出了一个大白萝卜,长有三尺,上青下白,这个异常庞大的白萝卜,理所当然被当成吉祥之物敬献给了女皇。武则天很是欢喜遂命皇宫御厨将之做菜,来一尝异味。萝卜能做什么好菜呢,但女皇之命又不敢不遵,御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对萝卜进行了多道加工,并掺入山珍海味,烹制成羹。武则天品尝之后,感觉香美爽口,很有燕窝汤的味道,就赐名为“假燕菜”。而后传入民间,得名洛阳燕菜,是洛阳水席的第一道菜,可见其在水席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除此之外,每桌水席加放一只蜜汁烤全羊,也是色香味俱全。全羊用的是羊羔,肉质鲜嫩,加以特制的蜜汁,色泽诱人。烤全羊外表金黄油亮,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而这些无一例外,全部任由路人取食。
    取食的人中,有布衣百姓,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方正声的六十大寿,谁敢在此捣乱,无异于虎口拔牙,这是每个人心知肚明的道理。
    那个小孩子混在人群中,不停咽着口水,慢慢接近离他最近的那只烤全羊。
    正当他挤进去,伸手就要去撕下羊肉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伸手挡了他一下。小孩子只觉得手臂一麻,顿时缩了回去。他气恼地转头看向右边。
    只见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乞儿,方头大脸,粗眉斜插入鬓,正大口大口地啃着一只羊腿,不时地砸吧砸吧嘴,浑然不顾满嘴的油汁。他身后还站着四个跟他一般大小的乞儿,但是却束手站立着,并不伸手向桌上的食物,尽管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桌上的美食,喉咙不断的滑动,依然不伸手。显然,刚才必定是这个为首的乞儿动了手脚,才使得小孩子手臂发麻。
    为首的乞儿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身一看,见是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小乞儿,轻蔑一笑,开口说道:“洛阳城群丐中好像没有你这号人吧?外地来的就放规矩点,进来记得拜山,否则不得在洛阳城中乞讨。若坏了规矩,轻则废你双腿,赶出洛阳城,重则直接取了你小命。别怪我没点醒你。”一副老气横秋做派。身后四名跟班的乞儿也是发出了呵呵冷笑。周围的人也是纷纷远离他们几人,唯恐惹了这几个灾星。
    小孩子一听,脸上赔笑道:“兄弟初来宝地,不知规矩,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四名跟班中一三角眼之人恶声道:“住口!跟我家少主人称兄道弟,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小孩子依旧面带笑容,不理会那名乞儿的恶言恶语,依旧带笑看着为首的乞儿问道:“我看阁下相貌英俊,真乃人中之龙,料在洛阳城中不是无名之辈吧?”
    为首的乞儿一听这话,哈哈一笑,指着这周围的行人,大声说道:“你问问来往的行人,有谁不知道我华开天?”
    小孩子一听,改容以待,微微一拱手,道:“洛阳华开天,我记下了,来日方长,必定报今日相辱之仇。”话语轻如三两棉,但话音一落,却如千斤铁,掷地有声,大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很难想象是出自一名十五孩童之口。
    华开天许是横行惯了,一听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刚才冲小孩子恶声的那名乞儿喊了一声“找死”,挥手便要冲上去教训他。他旁边一名绿豆眼,麦斗头乞儿拦住他说:“今日日子不对,来日方长,动静别太大。”那名乞儿点了点头,对小孩子说道:“相好的,我们握个手。”边说边伸出手,一双三角眼微露凶光。
    外行人看不出门道,内行人一眼便已看出,这名乞儿是存了心要废掉小孩子一只手。乞儿伸出的手裹满内力,这要握实了,小孩子的右手绝对废了。
    小孩子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他对武功一道一窍不通,也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以为是要和他考较握力,也没多想,便要伸出右手。
    当此之际,一个身影横插入两人之间。小孩子和乞儿伸出的双手,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
    那名乞儿大怒,抬头一看,见来人是个瘦弱的糟老头,一身发白长衫,脚踩一双千层底老布鞋。似乎五十上下年纪,头发黑多白少,腰板好像是标枪一般笔直。乞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糟老头,你自寻死路!”手掌一舒,重聚内力,一掌拍向老人腰间,用意之险,不言而喻。
    老人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吃的上面,似乎并未察觉危险的接近。小孩子一见,大急,喊一声:“小心!”身子跟着挡住乞儿拍掌的方向,竟是要以身为老人家接下这一掌!
    老人“咦”了一声,反手一抓抓住小孩子的衣襟,再一提,恰到好处地避过了乞儿那阴险的一掌。兔起鹘落,对时机的把握可谓是炉火纯青。
    乞儿一掌落空,不由惊愕。
    老人放下小孩,看着那名乞儿,目光如炬。那名乞儿被老人眼光一盯,顿觉如千斤巨石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不消片刻,乞儿额头冷汗直冒,双腿打颤了。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华开天,淡淡道:“华中岳就教出你这么个兔崽子?”
    华开天一听大怒,但是对上老人那微抖的剑眉以及不怒自威的双眼,聚集的勇气顿时如冰雪消融。大约是感到丢了面子,又敌不过眼前这个老人,华开天狠狠剜了小孩子一眼,却未做举动,只是气恼地喊了声“走!”,便带着四名跟班转身步入南北居。
    老人家也不理会,自顾自地享受着烤全羊。
    小孩子望了望老人,又看了看华开天几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不过片刻功夫,也去抢羊肉吃了。
    老人家一看急了,大声说:“你个小毛孩,不懂尊老吗?没看我老人家正在享用呢?”小孩子不慌不忙,吃完手上的羊肉,才开口说道:“你个糟老头,既然知道有尊老,也该知道有爱幼吧?我已经让你先动手了,等你吃了,我才吃的。”老人家听了,不由大乐,说道:“嘿,你这小孩子牙尖嘴利啊,我老人家可得好好教训你。”说罢,便伸手往半空中一探,手上便多了一双破旧肮脏的千层底布鞋。
    小孩子也不示弱,往红毯上一走,戟指一指老人,喊道:“你来你来,看看是你这把老骨头厉害,还是我这小身板结实!”说罢,双手叉腰,立在红毯之上,倒是颇有威风。
    两旁的护卫一见一个小孩子站上了红毯,大声呵斥:“那小毛孩!走到一边去!”
    从红毯另一头,众人簇拥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和尚,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两个护卫其中一个说道:“糟糕,那不是少林方丈慧知上人的亲传弟子了能大师吗?”两人对视一眼,便走上前去,要把小孩子提走。
    小孩子见状,拼命大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的行人纷纷转头看向这边。两个护卫大急,一手捂住他的嘴。不料小孩子张嘴便咬,疼的那名护卫直甩手。但另一名护卫双手依旧如铁箍一般抓着,见自己同伴受伤,又担心小孩子冲撞了贵客,情急之下暗运内力,便要将小孩子甩出去。但是手腕刚运力,便被一道清和醇厚的内力卸解了。
    只听一个温和如春风的声音诵了一声“阿弥陀佛”,护卫眼前便多了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和尚,正是少林方丈慧知大师的亲传弟子了能。了能合十双手向那名护卫打了个揖,开口道:“适才见施主恐伤及到这位小施主,贫僧方以内力化解施主劲力,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言辞诚恳,使人闻之,如沐三月春风。
    那名护卫许是未曾受过如此大礼,竟呆立在当场,未做举动。了能身后那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见状,忙快步上前,轻扶起了能,赔笑道:“在下管教无方,要赔罪的倒应该是我呢。”说罢,转身向两个护卫肃容道:“还不向这位小兄弟赔罪?不知道今天是老爷大寿之日?”
    此人正是方府一把手,总理内外府大小事务的方府管家林远风。林远风名义上是方府的管家,但事实上熟知方家的人都知道,林远风和方正声是拜把子的兄弟,过命的交情,方家半壁江山,是林远风打下来的。林远风到场,他的话就是方正声的命令。
    那名护卫听了,没有二话,冲小孩子做了个揖,道:“小兄弟,刚才我一时鲁莽,不对之处,还望海涵。”
    这一来,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小孩子,倒没了脾气,他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别看我身板小,结实着呢!”童言无忌,这一番话倒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冲淡了刚才那略显沉重的气氛。
    见已经无事,林远风不多做停留,对了能说道:“了能大师,我们移步入内吧,我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尽早带您去见见他,他对慧知上人可是挂念得紧啊!“
    了能依旧态度谦卑,双手仍合十,言语谦逊道:“林前辈折煞小僧了,叫我了能便可。”林远风哈哈一笑,颇为嘉许道:“慧知上人果然是慧眼识璞玉,似你这等样的不凡人物,怕也只有慧知上人调教得出了。那我就厚着老脸,叫你一声了能小师傅了。了能小师傅,请。”
    了能看了小孩子一眼,轻轻一笑,紧接着微微皱了皱眉,嘴唇欲动,似乎想对他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没说。倒是冲老人家郑重合十行了个礼,便随众人进去。那老人家却是背对着众人,依旧对着满桌食物大快朵颐,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了能这个举动,令在场众人不由大感惊奇。须知慧知上人可谓正道武林中执牛耳的人物,而了能作为慧知上人的唯一亲传弟子,不单其一身武功得亲传十之七八,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是超越许多豪侠名宿。然而此刻他竟向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郑重行礼,更关键的是,老人竟对他的行礼视若无睹。老人的身份,一时之间,引起了众人的阵阵猜疑。
    林远风送着了能,边用余光打量那神秘老人,脑子里边回想近三十年武林中闻名的人物。思索片刻,对神秘老人是何来路依然一头雾水。他试探性地问了能:“贤侄,你看那个老人是哪座名山的高人啊?”了能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小僧也不知。”林远风见了能神情不似作假,便作罢。临进门,他让众人先送了能进门,自己叫来两个得力下属,叮嘱道:“盯住那个老人,一举一动都不得放过。”说完,紧步赶上,继续引着了能往里面走。
    小孩子愣愣地望着了能离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说道:“真是个人物啊,何年何月,我也能如此。”
    老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了便凑上来,笑嘻嘻道:“小毛孩,想不想去里面瞧瞧热闹啊?”小孩子想都不想,脱口道:“想啊!”但是忽然语气一弱,道:“可是我没有请帖,不让进的。”老人哈哈一笑,把手中羊骨一扔,拍着胸脯道:“就没有我老人家办不成的事!”小孩子盯着老人家看了一会儿,眼神中闪烁着犹疑。
    正在此时,忽听得报客者喊道:“铁翼楼三公子李不器到!”声音明显发颤,语调中也充满惊惧,显然是不速之客。
    只见一名丰神玉朗的俊美男子走在前头,轻摇折扇,面带微笑,领着六名均着黑色劲装,戴着黑色面罩,的男子,在人们惊恐之中从容前行。这名俊美男子,无疑就是李不器。
    见众人目光都被这七名不速之客所吸引,老人说了一句:“就是现在了。”反手一捞,抓起小孩子便无声无息闪进一道侧门,恍如一道轻烟,身法之高,令人叹服。
    李不器领着六人走到门前,冲站在门口的护卫一拱手,道:“烦劳兄台通报方正声方老爷子,就说不才铁翼楼李不器,携父命,恭贺老爷子六十高寿。”言辞诚恳,态度亲切。
    这时,早有人报给林远风。林远风来至门口,一见来者七人,微蹙起了眉头,旋即恢复笑容,拱手道:“李三公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万望包涵。”
    李不器也是以行礼,才开口道:“林老爷子言重了。方老爷子六十大寿,家父三个月前便已备好寿礼,只等请帖上门。不想千盼万盼,仍不见请帖上门。家父诚惶诚恐,以为方家万事繁杂,忘了这档事,担忧错过寿期,三天前差遣我等快马加鞭,定要把寿礼送给方老爷子,恭祝方老爷子身康体健,万事遂意。事情紧急,不及通报,不器应当向林老爷子赔不是才对。”
    林远风暗叹一声,表面上依旧不露声色,道:“李三公子多礼了,诸位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请里面就坐。”
    李不器再行一礼,谦声道:“叨扰叨扰。”便领着六名黑色劲装男子入内。
    两旁护卫伸手拦住六人,道:“随从另有安排,不得带入。”
    李不器似乎没听到,径直走在前面。六名劲装男子之前一直收敛着煞气,此时见被拦住,陡然之间释放出煞气。喷涌而出的煞气恍如实质一般,状如烈马径直冲向护卫。两名护卫受此一击,气力萎顿无力再拦。六名男子紧步跟上李不器,进去了。
    林远风颇具忧色地看了李不器一行人,暗暗叹了一句:“铁翼楼实力越来越壮大了。只怕,这寿宴上的风云变幻是不会少了。”沉吟片刻,林远风走向南北居后面的庭院。
    而方才还生气勃勃,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太阳,此时渐渐被四周涌过来的浓云所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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