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奴家三天没有吃饭了，”对面一个女孩跪在地上，前面铺了一张写满字的大纸，秀丽的脸上布着苦楚之色，看见有人走过便要前倾身子似要抓住人家衣袖。但大多数人都要拎了裤腿上挂的衣料，逃开三尺外。
    这年头，卖身葬父葬母葬兄弟姐妹的到处都是，恐怕比货郎还多，人们最多略略看眼卖身的长相，但大多不愿买的。
    公子大爷们扫过那个女孩，继续走着，目光却被另一个女孩吸引。
    这个女孩一样穿着破旧的衣服，但洗得很干净。两只俏丽的小辫子上黄色的丝带蝴蝶似的伏在头上，清秀的脸蛋粉扑扑的。倒不是因她长得多好看，只是特别的是，这个小女孩没有向他们抛来祈求的目光—她在睡觉。
    阳光打在水嫩的肌肤上，头微仰，仿佛在仰望苍穹。而她眼睛是微闭的，睫毛又密又长。
    路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但并不会为此驻足。
    “喂！”女孩旁边跪着一个稍长的男孩，模样也略见俊朗。他瞥到几个路人复杂的目光后用手肘捅了一下女孩，忍不住轻声骂道：“笨鱼。”
    被捅了下，女孩当然醒了，只是或许是没听见骂她的话，她睁开眼，揉揉眼睛，一脸迷雾的样子。
    “倾七，我们被谁买走了？”声音虽还稚嫩，但不难辨出，这根本是个男孩的声音，可是对照他的脸蛋，却又难以分辨。
    倾七有想捏死他的冲动，这家伙直接把烂摊子丢给他，然后睡大觉，竟还以为已经被买走了吗？
    “做你的春秋大梦！”倾七一拳捶过去。
    “诶要！”琉毓惨叫，“你打我做什么？”
    “让你睡吧，我看刚才有几个人想买你的，结果被你睡丢了。”倾七抱怨道。
    这怎么能怪他！流鱼揉着头皱眉想打回去。可是大娘说了，他现在是女孩，要矜持，不可以打人。
    “那好，我们回去吧。”流鱼淡淡地回道，要起身收拾。
    倾七一把扯住：“得了吧小笨鱼，你以为大娘会给我们饭吃么？她说了今天再不被卖出去她也不要我们了，所以你还是赶紧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吧。”
    “啊—”流鱼郁闷了。
    本来他们就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儿，被大娘收养长大。如今大娘不要他们，那他们真就要饿死街头了。
    他们不是没有付出过努力，可就是没人要。
    今天大娘在他出门时突然抓着他的手说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说这年头丫头更值钱呀，大老爷们有的是钱来买填房的。
    流鱼不知道什么叫填房，他就只依着大娘，结果变成这副怪模样，自己也吓了一跳。大娘捧着他的脸蛋就是亲，说这回一定能卖好价钱了。
    可是，，，，好像还是不行。
    “大爷，公子。。。”那边女孩的声音已临近枯竭，她耷拉着眼皮，似是快要放弃。然后在那一霎，忽地眸中泛光，她看见了什么。
    “公公。。。公子。”又如甘泉润泽，她的声音娇媚中有与年纪相衬的羞涩。
    吸引她的，是一个青衣胜柳的年轻人，衣袂飘逸。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这样走着，明明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怎么就那么吸引人呢？到底哪里不对？
    “你是叫我吗？”这时他的脸偏转过来，画一般柔和的眉目带着点茫然，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女孩这么觉得。
    “恩。。。嗯。”女孩感觉那个青松一般的身影离她近了些，再观那模样。却是犹如雾里看花，穿过雾几层之后一看又更好看了。这晌，她再也说不出话了，只余一颗心，在嗓子里鼓荡。
    男子茫然地看着女孩睁得老大的眼睛，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不冷吗？”他大约没有去看纸上的字，女孩的行为让他恨疑惑。
    “额。。。不冷。。。”女孩声音颤抖，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以致犯了以后都觉得无法饶恕的错误。
    “那个，我向姑娘打听个事，”男子微皱眉，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复下决心继续道，“不知姑娘有没有见过那样一只东西，那么大。。。”
    女孩继续出神中，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用手比划出要描述的东西。
    “有见过么？”男子充满期待地向她眨眼。
    女孩什么都没听见，只有条件反射地摇摇头，不知过了多久，等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不在视线中了。
    头一重，流鱼的又一觉醒了。他揉揉眼睛，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了，再四处找找，终于看见倾七的衣角。
    “倾，唔—”嘴巴被突然而来的手捂住，倾七已经越过人群到他身边。
    他在流鱼耳边咬字道：“你忘了大娘怎么交代的，一说话谁都知道你是男的了。”
    “可是现在又不打紧。。。难道？”
    “看。”倾七一仰脖子。
    流鱼顺着弧度看过去，几步之外的青衣映在眼中。
    “这就是。。。”话没说完，流鱼就吃了一记爆栗。
    青衣在视线里被逐渐放大，他怔愣愣看着那张画一般的容颜靠近，咽了口水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