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第十三章 从“活着”到“生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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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勤劳和好学绝不是她全部的好品质,更不是她能够与父亲支撑整个家的原因。比起其他我所知道的女性来说,母亲的确是够辛苦的了。不论是在外工作,还是在家里掌管大小的家中事务,都是这样。
我父亲从一名普通的电焊工人,到项目经理。这些年也没多好过,我映像最为深刻地还是他连连的加班,和深夜归来的影子。没有电话,总有人来家里找他,有了电话,则每天停不下来,每次看见父亲到家,不是耐心的谈事,就是又换上工作服,出去解决工人的纷争去了。
父亲说过乌鲁木齐的夜景很美,清晨更加美丽,而且空气也格外的清晰。我知道他是在这个城市见过日出的人,每次在建筑工地上,丢了东西,报警引起纷争,他也都会先展开内部调查,查明原因,再和警方交涉,直到事情结束,而天也亮了。
那时候我的父亲,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农民工。他睡在工地的地铺上,和工地的工友们一起吃着大锅饭的时候,也是他最开心的时候。闲暇时候的父亲,最爱坐在空地上,享受那短暂的时光,静下心来品味这个城市的美丽,大口呼吸着充满希望的甜美空气。
那时的我已经记不得家里还有什么可以玩的,只知道曾经为之打坏几个手柄的小霸王,和趴在门缝处看表哥玩的《冒险岛》游戏,还有父亲那部手机。我和弟弟玩的东西太少,以至于不是这几样东西,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玩。
比起母亲带我们玩的象棋,五子棋,在地上用石膏笔写字,父亲的手机便是我们小时候玩过最为高端的东西。老式的摩托罗拉手机,贪吃蛇,移动条框和比大小游戏,也一直让我和弟弟爱不释手,甚至有时候我深夜悄悄爬起玩到没电,才肯乖乖入睡。
最有意思的是我和弟弟可以闭着眼睛,玩过移动条框的游戏,所有的难度都难不倒我们,我和他只比速度。说来也是巧合,父亲的手机不光体现着父亲的事业变化,更记录着我们一家的成长过程。
这部手机在父亲手里,保护的很好,几年下来磕碰都没几次,倒是按键被我和弟弟按的有些不奏效。那时父亲是项目经理,一个和工人一起生活的“项目经理”,至少我觉得同样是经理的人里,从未有见过和爸爸这样勤苦,这样劳累的。
五年级的时候,这个来自湖北的打工仔,终于在这里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他也终于感受到了这些年来,每一滴汗,每一滴血,给他带来的回报。即使依旧是借钱买的,但他却终于和母亲营造了一个我们自己的家,再也不用搬来搬去了。
我记得刚搬进去的时候,母亲在家收拾房子,我开心的和弟弟在这个大房子里跑来跑去,看着妈妈在一旁收拾着屋子,拿出我最爱的那个小熊毯子,妈妈问我,还要么?我立马抢了回来,抱回我和弟弟的房间。只是看着从原来的“家”搬来的东西,突然和弟弟有些想哭的感觉。
开心的情绪,瞬间就被哭声打破了。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哭,我们也没法表达,只是我知道,我和弟弟哭是因为这些老东西,这些和我们一起度过这么多年的陈旧的东西,如今搬了新房,可能空间大了,但也可能回不去昨天的那个温暖的家,和那些一起长大的物品,因为那里存放了儿时满满的回忆和爱。
那一年看起来是最好的一年,可其实不是。父亲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在母亲的鼓舞下,毅然的跳槽了,准备自己干。当这个产业已经过了“地上捡钱”的时代,昨日的神秘面纱被掀开后,也恢复到了平常。父亲为了家,为了我们的未来,咬着牙扛了下来。
有的人说这下他家有钱了,他开始春风得意了;还有人说老黄也是老板了,要刮目相看了,他的日子清闲喽。当我被这些言语所包围的时候,我却为我的父母而感到心疼。如果事情真的像想象中那般美好,倒也还不错。
可是这一切却来的那么不简单,那么的艰难。我常常说我父亲,管理不到位,别人老叫我父亲老板,却没有一点老板样子。活多了,也一起和工人干着,比工人干的还更好。这种又操心又费力的事,持续了好几年。
外面的说辞和家里的真实写照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和弟弟的零花钱依旧没有多,而且在母亲的商讨下,告诉我们家里现在的困境,要大家一起挺过去,因为挺过去说不定就见到彩虹了。我和弟弟不知道这些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但我们明白,如果这件事,可以为我的父亲和母亲分担一些,我们绝对愿意去做。
当步入初中,其他孩子都在校园边上吃饭,我和弟弟还是回到员工宿舍,和员工一起吃饭,吃这种大锅饭,很香很香。宿舍也是我们原来居住的房子,还是可以寻回一些过去的味道。
我和弟弟不奢求什么,我们在的学校学生家庭背景都还不错,同学们穿的漂亮的鞋子是我和弟弟一直梦寐以求的。但我们知道,不可以向父母要,因为爸妈手头也紧,不可以再给他们添负担了,不管是物质还是心理都不可以。
那几年我很感谢我的父母,因为我在最浮躁的年纪,最爱攀比的年纪,他们没有纵容我,他们没有惯坏我,以至于我虽然没有这些,也活的很开心很有尊严。我的主业学习上,也真正的靠自己的实力取得了好成绩。我时常回想当年,但也不敢多想,倘若重来又会一种做法,那如今的我是否还能有这种坚韧不拔,落地生根的品质和能力么?
母亲的话是对的,坚信自己可以战胜困难,不要怕,有时候胆子要大,细心做事。只要用心,用脑去思考,付出努力终归会有回报的,我的家也慢慢地从“活着”到“生活”的路上转移。
或许这脱变的过程,成为了我今生最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