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凭楼听风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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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仁二十六年腊月十七,广仁帝在上朝的时候偶然得到了一个消息,废太子薛埴携家小前往西郡的路上遭遇袭击,所下榻的驿馆惨遭焚毁,随行侍从护卫无一生还,现在当地官员正护送着废太子薛埴与其两妾三女的棺椁回京,据说这六具尸身皆已被烧成焦炭无法分辨生前样貌,唯有能从些许配饰上认出各人的身份而已。
广仁帝听到消息如遭雷劈,一口血箭喷出了半尺多远,然后晕倒在龙椅上。朝班中的永安王薛冉大喝了一声,快找太医来,文武百官这才恍然如同梦醒,忙乱做了一团,众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全都有数,眼看就要到元旦日了,看样子今年这个年,谁都别想过好了。
等广仁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了,寝宫里幽幽暗暗飘着药香,想起今天早朝上听到的消息,广仁帝禁不住老泪纵横,薛埴可是他这半辈子最杰出的心血了,如今毁于一旦怎能叫他不伤心呢?
薛埴出生的时候,广仁帝还没有登上帝位,是一个多半时间赋闲在家的闲散王爷。广仁帝年轻的时候很有心计,他们那一代争夺帝位,最有权的不是他,最有钱的也不是他,所以广仁帝很聪明地选择了韬光养晦,坐在家里看几个年长的兄弟为了龙椅宝座打得头破血流,而广仁帝除了看热闹之外只有在某些关键的节点才会出手布置一番,为最后自己能够登上帝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赋闲在家的时间里,广仁帝特别喜欢抽出时间来亲自教育薛埴,而薛埴也十分的争气,学什么会什么还能举一反三,天分异于常人的基础上心地又很正直也很温和,在广仁帝的眼睛里,这个孩子要是做了一国之君,成就应当在自己之上,绝对比自己更加当得起这个‘仁’字。
所以,从广仁帝登上帝位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这皇位的继承人,就只会是薛埴一个,不做第二人之想。风风雨雨这些年已经过来了,虽然年近三十的薛埴一直膝下无子,可这在广仁帝看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现在还年轻,现在后院儿的妻妾不多,将来他登上帝位,广开后宫,多收些女人进来,还怕生不出儿子来么?更何况,就算他生不出儿子来,后面不是还有一个薛墨呢吗?两兄弟从小感情就好,薛墨闲散的性子有些像他五哥,对皇位的兴趣不大,将来从薛墨的孩子里面选出一个来继承皇位,也不是不可以的。
就连这次迫于方方面面的压力,广仁帝将薛埴发配到西郡去,他也是别有目的的。这几年姜玉超父子动作频频,很有要开战的架势,如果薛埴能够在对姜玉超的战争中勇力战功,那么将来他再回到京城,要登上帝位,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什么无子什么巫蛊,在显赫的军功面前都是渣子,根本半点风浪都掀不起来。
可是这孩子还没有走到西郡呢,就被人暗害了,广仁帝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硬生生剜出了一个大窟窿似的,不但血流不止疼痛不已更好像生生缺了一大块,再也填补不上了。
这不可能!!广仁帝眼中精光闪烁着,早在薛埴离京之前,他就已经把暗卫撒出去了,薛埴一家即便不知道暗卫的存在,也不应该出现他们被害暗卫却坐视不理的情况。
“枭影何在?”气若游丝的广仁帝一声召唤,一道暗紫色的影子从房梁上飘然落下,单膝跪在了广仁帝的龙榻前面。
“微臣在。”身形魁梧的枭影是广仁帝手下暗卫集团的首领,同时执行随身保护广仁帝的任务,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太子遭难,暗卫为何没有消息传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广仁帝平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明黄色的幔帐,面无表情。
“按规矩,没有异状的话,报告应该是每十天送达一次,五天前微臣收到的报告还是太子一家安然无恙,若是没有问题,下一次报告应该在五天后送达…………”枭影抬眼扫了广仁帝一下,心知这样的解释皇上一定是不满意的,连忙接着说道,“有可能是暗卫中出了钉子,妨碍了异常情况报告的送出…………微臣已经派人赶赴出事地点彻查此事了。”
“这一次给太子派出去的暗卫都是什么人?怎么拍的班?有生面孔吗?”
薛埴的身边,自幼就有暗卫,而且是经过多番考察的固定人选,总共十五人,通常分作三班,全天候保护薛埴,这些都是广仁帝亲自下旨意安排的,其他的皇子可没有这份殊荣,即便有暗卫的,日常也就是三个暗卫跟着护佑,如果有外出的特殊情况,暗卫的人数也最多才加到六个人而已。
“回皇上,此次外出太子身边全部的十五名暗卫全都派出去了,分作三班,一班贴身保护,二班先行打点沿途的驿馆食肆安排食宿,三班分散在沿途各个地势要点部位,重点防范树林山谷河谷等容易中埋伏的地点。为了避免生面孔混入其中,故而微臣没敢按照其他皇子外出的规矩,将暗卫的人数增加到一倍,所以此次出去的还是一直伺候太子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变动。”枭影的安排可以说已经非常周密了。
“那怎么还会有钉子?”广仁帝愤怒地锤床,“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朕亲自掌管的暗卫营里安插钉子,而且一瞒就瞒了这么多年?是谁!!!”
“皇上息怒,微臣一定彻查此事…………”枭影也有些慌乱了。
他的年纪跟广仁帝相仿,当年广仁帝还在幼年的时候就一眼相中了自己做他的贴身暗卫,后来又提拔他当上了暗卫营的首领,两人联手将暗卫营管理得滴水不漏,可以说是枭影这辈子心里最骄傲的事情。可是如今这个滴水不漏的暗卫营不但漏水了,而且还一下子就漏了一个这么大的窟窿,这是枭影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朕突然卧病,后宫的反应如何?”广仁帝已经在脑海里思索能够在暗卫营插入钉子的人选了,暗卫营是个隐秘的存在,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人并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
“太后派人过来问过了皇上的病情就回去禀报了,再没来过什么人。皇后娘娘领着后宫众嫔妃也过来给皇上侍疾,皇后娘娘安排好侍疾的排班之后,留下侍疾的人选便遣散了众人,自己也回寝宫去了。剩下的一众皇子公主王公大臣都是在您寝宫门外磕过头后,被皇后娘娘留下来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给撵回去了。现在守在殿外伺候的是三皇子的生母瑗嫔娘娘。”
三皇子的生母出身极低,一直到三皇子长大成人出宫立府以后,才勉强获得了瑗嫔的封号,她在后宫年头多也特别的老实,从来都不出什么幺蛾子。
“朕过去卧病在床,端旻都会守在床边亲自伺候,怎么这次对朕冷冷清清的?你的意思是说,端旻在朕的寝殿外面没待多久就走了?”广仁帝若有所思地说道,“枭影,你别忘了,她可是一直都知道暗卫营存在的,当年朕让你与她见面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妃子,连皇贵妃都还没当上呢…………”
“皇上的意思是,让微臣从皇后娘娘的身上下手去查这件事?”枭影心下明白了几分,最应该把太子薛埴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可不就是皇后娘娘和她的二皇子了吗?
“不止是她,还有她的那个娘家,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广仁帝对那一家子人的印象可谓深刻,从前就喜欢仗着宫里这位的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就是端旻当了皇后,他当着端旻的面儿敲打过那一家子人好几次,他们才学会收敛,可是收敛不等于他们真的懂事儿了,什么时候再一次故态复萌可不一定。
“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安排人手下去仔细调查皇后娘娘跟皇后娘娘的娘家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枭影知道,广仁帝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锁定在了端旻皇后的身上。
想当年他在广仁帝的授意下将自己的真面目透露给端旻皇后知道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这许多年过去了,枭影也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何在家人的影响下长歪的全过程。既然广仁帝直接把目标就放在了这家人的身上,那事情八成就是他们做的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