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安谨和年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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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湿透了。
年夕拿着一条厚厚的毛巾帮安谨擦着头发。安谨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任他擦着。
“好了,去换衣服吧。”年夕满足的揉了揉安谨的头发。
“小年,你真好。”安谨会心的一笑。
年夕假意的生气道“叫哥哥!”便转身进了厨房。
安谨看着他的背影,两只眼睛笑得如同两轮弯月。谁会想到在外冷酷的年夕在家里会如此的‘贤惠’。
年夕是安谨的哥哥,但两个人却没有血缘关系。
年夕大安谨两岁,安谨却从没喊过他哥哥。
安谨是姥姥带大的,八岁的时候他就成了孤儿。原本亲密的亲戚一夜之间形同路人,奶奶伙同叔叔跟姑姑们霸占了房子跟遗产,却不愿收留自己。
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把他丢在了姥姥家里。但没想到,这位慈祥的老人真的收留了他,为此,还跟自己的儿媳翻了脸分了家。
分家后,老人带着孩子栖身在了舅舅家早几年就不住了的破房子里。安谨已经很满足了,总算自己不会流落街头。
姥姥是个很朴素却又极有教养的传统女性,她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安谨,用心把他呵护了起来。
年夕出现在安谨九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安谨已经上三年级了。
那是大年三十,安谨帮着姥姥贴完对联后,就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姥姥包水饺。
尽管没少受舅妈冷嘲热讽,但安谨还是挺感激她的。至少,快过年的时候,她还给姥姥买了点年货,给自己买了件新衣服。舅舅也偷偷给了姥姥100块钱。他们来的时候,安谨就会格外拘谨,搬着小板凳坐在里屋床头旁边的角落里,大过年的,舅妈终是没多说什么。
姥姥待他们走了,就会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拿着新衣服在他身世比划着逗他笑。
小孩子心里总不会藏心事,安谨被逗着笑起来,两只眼睛笑得如同两轮弯月,仰着头问姥姥饺子要包什么馅的。
老人含着笑告诉他是他最爱吃的韭菜馅,安谨就会欢笑着扑进姥姥怀里。
晚上下起了雪的时候,姥姥去关大门的时候发现了倒在雪地里的年夕。对,那时候,他还不叫年夕。
安谨好奇地看着姥姥拖回来的少年,那么黑那么脏,这是安谨的印象。
“还有气,安安,去端热水来。”姥姥吩咐道。
安谨赶忙去做,经过姥姥的一番抢救,又灌了些许米汤。那个少年竟然真的清醒了过来。两只漆黑的眸子来回的打量着安谨和姥姥,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刚煮好的水饺。
安谨看懂了他的意思,端了一盘放到他面前。少年应该是饿坏了,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就往嘴里塞。
姥姥赶紧端过饺子汤,怕他噎到。狼吞虎咽后,少年才看到桌子上只剩一盘,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
少年讲述了自己的来历,他是跟随爷爷拾荒过来的。爷爷也不是亲生的,他是孤儿,爷爷姓年,便叫他小年。
但原本相依为命爷俩,也没被老天怜悯。半个月前,爷爷被车撞了,肇事车辆直接逃走了。老人家在年二十三的时候咽了气,临终也没喝过一口热汤。
少年边说着,眼眶便有些发红。
安谨唏嘘不已,姥姥也默默的流泪。
他把爷爷埋了后,就一路乞讨来了这里,没成想体力不支,晕在了安谨家门口。
少年下了床,冲着姥姥嗑了三个头,就要离开。
安谨不安的拉住他的衣角,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回过头看着姥姥,又开不了口。自己就已经是姥姥的负担,他不敢开口,只能含着眼泪来回看着两人。
安谨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拉住他,可能是自己经历过无家可归的滋味,是不想让别人再次饱尝。
终于,姥姥咬了咬牙说道“孩子,留下吧!”
安谨很高兴,却又替姥姥担心,默默的拿出自己的新衣服给了少年。
果不其然,收留了少年,又立刻在舅舅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无论是舅妈来闹,还是舅舅来吵,或是邻居来劝。姥姥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少年难过的低着头,几次想默默离开,但安谨总是抓得他的手不放。
终于,这场闹剧姨姥姥胜利落幕。但自此之后,舅妈直到姥姥去世都没有再来过。
之后很多次年夕都有问过安谨,当时怎么会想留下毫无瓜葛的自己。安谨笑眯眯的说道“是本能!”
安谨很是喜悦,他跟姥姥商量着帮少年起了名字。他是在年三十来的,名字就取了除夕的夕字为名。
年夕大安谨两岁,安谨却从没喊过他哥哥。他总是乐呵呵的喊他小年。
姥姥有试探的问过年夕要不要上学,被年夕斩钉截铁的否决了。姥姥也偷偷松了口气,毕竟,她也没了这个能力。
年夕整天抢着帮姥姥干活,但三人的生活依然很拮据。少了舅舅家的支援,家里的日子甚至比之前还要难过。
安谨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姥姥的叹息。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过得这么累,安谨只能偷偷的躲在被子里默默的流泪。每当这个时候,年夕都会挤进他的被子,把安谨抱在怀里。
两个单薄的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相互汲取着温暖。
安谨每天放学后,都要教年夕识字,年夕学得很认真,姥姥就会和蔼的坐在两人身后,拿个蒲扇在两人身边轻轻地扇着,那是安谨童年印象里最温馨的情景。
那一年,安谨九岁,年夕十一岁。
这种清苦却又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安谨念高二的时候。
那一年,姥姥去世了。
安谨当时正在上课,年夕正在打工。
老人算是有福,没受什么罪,她是在睡梦中被上帝接走了。都没来得及留几句话给他最疼爱的外孙,身边没有一人陪伴,就那么悄悄地离开了。
村里的人都说姥姥这辈子过得清苦,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这样子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安谨就跪在灵堂里,他凝视着姥姥,他觉得姥姥只不过是睡着了,睡饱了就会醒。
姥姥怎么会死呢?她答应自己要等自己赚了钱就去市里看那儿的音乐喷泉;她说要看着自己长大,等考上大学,要在门口垒一座牌坊;她还说等着周末放假了,就给自己包韭菜水饺;她还说………
她怎么能什么都没说就撇下自己走了!
年夕赶回来的时候,天正阴着,打着雷,想到安谨最怕打雷,更是赶紧往家里赶。进家门后,就看到这一幕:安谨跪在姥姥旁边,也不流泪,只是呆呆的看着,嘴里叨念的像是在跟姥姥聊天。
“姥姥,这次我考试又拿了第一,你得奖励奖励我,上次你包的水饺有点咸,这次换我来调馅,你不是说我头发长吗?我理短了,你看看啊,看看啊……”
年夕倚在门口默默的流泪,邻居神神秘秘的伏在他耳边悄悄的说“安谨怕是中邪了,用不用找个仙姑给叫叫魂?”年夕没去理会,只是呆呆的看着安谨。
阴了一上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安谨还是无动于衷,直到火化车开来,安谨拉着姥姥的手不松的时候,年夕才冲了进去。
“小年,你快拦住他们,他们要把姥姥抢走啊!你快拦住他们…”
“安谨!安谨!!”年夕大喊着他的名字,安谨又怎么听得进去。年夕咬咬牙,伸手朝着安谨脸上用力甩了一个耳光。
声音很响,整个灵堂都静了下来。安谨摸着脸,呆呆的看着年夕“小年,你打我?”
这是年夕第一次打他,从小到大他们从没吵过架。
“姥姥已经死了,死了就不会再醒来了?你明不明白?”安谨怔怔的看着他,年夕擦了擦泪,继续残忍的说道“我们拖累她一辈子了,到她走你都不想让她好走吗!!”
安谨呆呆站在那,像个木偶般没有一丝反应。年夕走近一步,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道“还有我,你还有我!”安谨终于哭了出来,他只是默默的流泪,他抱住年夕,狠狠地咬着他肩膀,低声的哭着。
年夕就这样任他咬着,把他越抱越紧,几乎要把安谨融到自己身体里去。
村里帮忙的老人看着这一幕,偷偷抹着眼泪,他们还是孩子啊。
安谨是外甥,按那里的习俗是不能尽孝道的。但安谨和年夕还是披麻戴孝,像孙子般的送了姥姥最后一程。
年夕冷眼看着舅舅率领着一众亲戚,哭天抢地的如孝子般几乎快断气,索性别过脸,不再看他们。
事后,舅舅看着安谨,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面色不善的舅妈给拉走了,舅妈冲进姥姥屋里,仔细搜查,最后抱着一块放在柜子里的新床单,不甘心的离去。
安谨没搭理他,一个人去了姥姥的墓地,也不再哭,就坐在那看着墓碑,任由雨水拍打着。
年夕跪在姥姥墓碑前,发誓道“姥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安谨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年夕会抛下安谨远去他乡的时候,年夕去公安局,郑重的把自己改为户主,去学校把监护人改为自己。
村里人都说年夕有情有义,年夕只是攥着安谨的手认真的说“安谨,放心,还有我!”
年夕把房子还给了舅舅,带着安谨去了市里。这个村子,没了姥姥,就再也没了牵挂。两人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安谨不知道年夕从哪里来的钱,只是一味的沉浸在忧伤里不能自拔。当他把注意力放回年夕身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年夕加入了帮会,也就是黑社会。安谨终于明白了他为何来着这么多钱,以及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各种伤。
安谨试图用各种办法逼他退出来,甚至不去上学。
于是,年夕第二次对安谨动了手。但安谨还是不同意。
最终,年夕以跪了一天一夜险胜。安谨被迫妥协,但让年夕发誓,不可做伤天害理违法的事情,年夕自然是赶紧答应。
安谨抱着年夕小声的说“小年,你不能有事,我只有你了。”
次年,安谨考上了J大。
同也是这一年,年夕终于攒够钱,买下了人生的第一栋房子,到现在,安谨都不知道,房产证上年夕偷偷填着安谨的名字。
那一年,安谨十七岁,年夕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