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楼下的时候，黄老师和其他一些教职工已经把围堵在周围的同学疏散开去，并且用简易的绳索将整个现场暂时保护起来，看见我们下来，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就放任纳兰琴想带着我大摇大摆地撩开绳子走了进去。
    “你还是侦探？”我看着纳兰琴想掏出一副塑胶手套戴上，开始在死者身上翻翻捡捡。
    “业余爱好而已，”他头也不抬地一笔带过，“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就是你看得见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难道你也看不见吗？”我不解，这小子是占卜师啊，怎么讲都是非人类吧，要是真有什么他会看不见？难道他没有灵眼吗？
    “你是姬家的少主人，所以观察力会比我强很多，这种跳楼自杀的人往往会有怨气，你看看周围有没有哪个地方的空间显得扭曲。”纳兰琴想不紧不慢的说完，却让我刮目相看，以前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现在看来他的确具备继承纳兰家族的资质，毕竟很少有人服输服得这么干脆的。
    我轻哼一声，一种被他人承认的满足感让我心情大好，很配合地开始四下察看，耳边传来纳兰琴想的声音：“徐晓丽，高三一班，京大附中特优生，全校排名第七位，京城中学生综合素质排名第三十六位，即将就任京大附中学生会秘书长，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而我也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紧紧盯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却保持着诡异微笑的徐晓丽。
    京大附中是京城所有五星中学里的佼佼者，被这样的学校选定为重点培养对象的人，会想不开跳楼自杀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情况。
    他杀……
    我抬头看着教学楼的楼顶，这幢大楼整体呈月牙状，楼顶是造型独特的斜坡式，一楼二楼是高一普通生教室，三楼是高二普通生教室，五楼是高三教室，六楼是学校的三号图书馆，至于传闻中不祥的四楼则被用作特殊班级S班的教室，从张纯看见掉落下来的徐晓丽这点来看，徐晓丽应该是从五楼或者六楼掉下来的，五楼是高三年级教室，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教室的窗户旁边没有任何一个看热闹的学生，窗帘也被紧紧地拉上，如果徐晓丽是从五楼的某个教室跳下来的，那么不会没人注意到她，也就是说，她是从六楼，在那个鲜少有人的第三图书馆里，被某个人故意推下来的。
    第三图书馆的玻璃窗大开着，米黄色的窗帘轻轻摇曳，似乎在印证我的猜测。
    “第三图书馆……”纳兰琴想略一沉吟，抬腿便走，“喂，我们去六楼。”
    “知道了……”我咕哝一声，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一路上我的思绪都很混乱，一种怪异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可我又说不上哪里怪异，只是直觉徐晓丽死亡现场少了点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
    来到六楼后，我们一眼就看见了图书馆敞开的大门和躺在大门口身穿工作服的管理员，在几次尝试唤醒管理员都无果后，纳兰琴想从值班室里端出一个脸盆，一盆水冲着管理员兜头浇下，地上的人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管理员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纳兰琴想手里的脸盆，脸上迷茫的表情逐渐转为惊恐，“这个盆子，你在哪儿找的？”
    “值班室里，”纳兰琴想斜着眼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那……那是……”管理员红着脸，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
    “是什么？”我好奇地凑上去，这个满脸胡茬的大叔居然会脸红？
    “那是……”管理员好半天才握紧了拳头吼出声，“那是我的洗脚水啊！”
    洗•脚•水
    纳兰琴想手一松，脸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洗脚水？”
    “对啊，就是昨天晚上的……”管理员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等同于蚊子哼哼，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咳，那什么，叔叔，昨天晚上图书馆有发生什么事吗？你为什么会躺在大门口？”我强行压下就要爆发的笑意，故作严肃地问他。
    管理员狠狠抹了几把脸，在碰到额角时又哎呀哎呀地一通乱嚎：“哎哟，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有个臭丫头想溜进图书馆，被我逮了个正着，本来想劝她回宿舍休息的，嘿，好家伙，一回头就给我来了一下，疼得我一阵发懵……诶，那臭丫头呢？”
    “在楼下，”纳兰琴想脸黑得媲美煤炭，语气阴森森的，在这个本来就缺少光线的地方更显阴冷，“躺在花圃里，尸体已经僵硬了。”
    我看着管理员浑身一个激灵，愣在当场，不由得朝纳兰琴想投去凉凉一瞥：好小子，你是在间接报复吧？
    “喂，那女的有和你说过什么吗？”纳兰琴想用脚尖踢踢管理员大叔脏兮兮的裤子，一脸嫌弃。
    管理员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啊，那个，她好像一直在说……说什么……飞翔，对，就是飞翔！她说她要像鸟儿一样飞翔。”
    像鸟儿一样飞翔？我一头雾水，看见纳兰琴想已经走进图书馆在各个书架前查看，我只好撇下还没回神的管理员，一路小跑追过去：“喂，你不再问问别的什么了？”
    “问什么？”纳兰琴想走得很快，每两个书架之间会有一条过道，他总是朝过道里看一眼就走向下一个过道。
    “比如说除了徐晓丽，他有没有看见别的人进图书馆？或者有没有人跟徐晓丽一起进图书馆？”
    纳兰琴想没吭声，橡胶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响，然后突然消失，他停在了第九十七和九十八排书架之间：“不用问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过道尽头是一扇敞开的窗户，米黄色的窗帘随风飘扬，地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页面还开着，屏幕散发出幽幽荧光，旁边还有一根高尔夫球杆，看来给了管理员大叔一家伙的就是它无疑了。
    这是徐晓丽掉落的地方，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纳兰琴想的声音让我猛地回神，赶紧跟过去，他已经戴上塑胶手套点击开一个又一个网页，有很多都是诸如“鸟”“飞翔”一类的网页，就在我倍感无聊的时候，纳兰琴想点击开下一个网站，却让我倍感意料之外。
    那是一个介绍京大附中的网站，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讲学校获得了多少奖章，有多么受到国家重视，又有多少学生考上国内外各种名牌大学，末了还附上几张领导来访的照片。
    只是……徐晓丽作为京大附中的特优生，有必要去查这些东西吗？
    纳兰琴想在将网页最小化时，顺手关了一个自动跳出的新闻网页，尽管只有一瞬间，我还是看见了网页上的头条——京大附中校门发生意外车祸，致九死三十一人受伤。
    正是那次几乎让张旭丧命的车祸事件。
    我猛地起身，动作太大撞到了纳兰琴想，让他误删了一个网页。
    “Shit！你干什么？”纳兰琴想火星四迸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可我根本顾不上他，趴在窗台上朝下面张望。
    没有，没有……为什么没有？不可能没有！
    “怎么了？”纳兰琴想倚在一边，及时伸手拎住了我的后衣领，“你小心点，掉下去我怎么跟唐煜交代？”
    “没有！纳兰琴想！”我紧紧揪住纳兰琴想的衣袖，“徐晓丽没有灵魂！她的亡灵为什么不在死亡现场？现在是白天，她能去哪里？她那种样子能去哪里？”
    在楼下花圃里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什么都没发现就是我怪异感觉的来源，上次车祸时，明明有那么多亡灵，而现在，徐晓丽的亡灵居然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