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无用的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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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点点生息,阳州就这样突然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那天阳州很晚才回来,却打发他早点回去,说第二天有些事情,他来了在屋里等他就好。第二天他就乖乖地等在房间里,等到了夜幕降临,等到了保安大爷巡楼,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恢复往日的平静,他都没有回来。
就像突然从他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
彷若天塌了下来。
彷若坠入了黑洞。
彷若血液一下子被抽干,奄奄一息。
他疯了一般的到处寻找他的痕迹,他找到了阳州的寝室,找到了吉子,找到了吉他社,找到了小彩姐,找到了所有和阳州有关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给他答案。
就好像所有人都被删除了记忆,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
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在学校里出现过,甚至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就像是他未曾将他从鬼门关救出来,他们之间这段短暂幸福的日子,从未存在过。
他最终找到了阳州所在学院的相关办公室,阳州的辅导员一脸疑惑地告知他,阳州已经自己主动退学了。
“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他是主动退学,原因也没和我们说。
不可能。
立轩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可能。
他无法相信他眼前看到的“真相”。
“他怎么可能扔下我,一个人走!”
说好的这次真的没事的。
说好的两个人一起慢慢生活的。
说好的会带自己出去走走的!
约定还没有实现,他怎么能走呢?
在走出辅导员办公室的那一刻,立轩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可他就是停不下来,眼泪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般,不断地跑出来。
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骤然发现,阳州对于他的重要。
离开了他的生命,已然无法呼吸。
他捂着胸口艰难地蹲在地上,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却怎么也做不到,有路过的同学见状前来询问,他却什么都听不到,真的像是缺氧一般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已不在的人,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一片黑暗袭来,在黑暗将他完全吞噬之前,他看见了阳州的脸。
转瞬消失不见。
*
不相信真相的他开始寻求自己的真相,他第一次自己走出校门,走到阳州带他去过的地方,走到那些据说阳州曾去过的地方,他不会就这样干脆地离开——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他坚信阳州不会这么快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他原来的圈子,就算他能够从校园里消失,也无法完全从这些地方消失。
凭借阳州现在的身体他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他应该还会找个地方好好休养,就算是他也会有分寸的,那他一个人也无法生活,一定在有人能够照顾他的地方……仅存的理性替他分析着,他就依靠着仅存的理性进行着地毯式搜索,奋不顾身。
谣言,又一下子在学生间传开了。
(听说隔壁寝室的何立轩好几天没回寝室住了。)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他天天往那些地方跑,书呆子也有学累的时候吧。)
(我觉得跟那个……那个阳州有关系,前一阵子BBS上闹得很大的照片,不是有他俩的合照嘛?)
(合照又怎么样,只是拍到在一起,又不像其他照片那样十八禁。)
(别的都很十八禁,这个能正常吗?)
类似的对话,开始从立轩的小圈子里慢慢传开。
漆黑的猜疑与好奇,就这样将立轩的世界染成了黑色。
偶尔还是回寝室住,白天在教室里打瞌睡的立轩更是让大家的议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关系一向很好的室友也焦急地前来询问,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可立轩,始终无动于衷
因为他的世界,早已变成黑色的了。
在阳州离开的一瞬间,他就死了。
看的东西不再是课本,思考的问题也不再是公式和数据,他拿着城市的地图四处奔走着,一处又一处,阳州是那么一个显眼的人,只要他经过的地方,一定会有人记得。
他要找到他。
他要找到他。
他不需要阳州的解释,也不需要他的歉意。
他只想和他,一起走。
“如果,我几天没回来的话,就跟辅导员说我退学了。”
*
“呐,那个小男孩,又来找你了。”
女人拎着高跟鞋踉跄地走进房间,脂粉与酒气的混合物让原本就有股霉味的空气变得更加浑浊。但女人似乎不在乎这些,伸出手在门旁边胡乱摸了摸,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屋子。她将手拎包扔到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抽了一半的香烟和打火机,“他好像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屋里依旧没有人回应她。她坐到了床边,将烟点燃嘬上一口,转身眯眼看着床另一边的青年:“别装睡了,有意思吗?”
大概是被呛到了,她咳嗽着掐灭了烟,将烟头随手弃置一边,脱下身上仅剩的那几层布料,侧卧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若不是他还有平稳的呼吸,任谁都会认为这是她高价买回来的精致玩偶吧。
无论被欺骗多少次,她都无法抵挡这个人的诱惑。追求美丽的事物,会为美丽的事物所动容,到底是人的通病。哪怕是她这种卖笑的姑娘,也无法逃出这个永远解不开的圈套。
——那个人,想必也是这样的吧。
她在下班的时候遇到了这个背着吉他,胳膊还打着绷带的男人。在之前她就见过他,因为夜场里的人没有人没有见过他,更没有人能忘记他。也听说过众多关于他的故事,以及闺蜜同事给出的警告。他一副落魄的样子,倚在走廊的墙边,低垂着头,为了避免惹事生非,她加快了步伐,怎知一个低沉的声音,就硬生生地闯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姐,需要保镖吗?”
——恶魔。
这个叫阳州的男人,就这样留在了她破烂的出租屋里。
“呐,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她贴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边低吟着。阳州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这反而说明了他的异常——同居1个月,他从未和她同床共枕,从来都是她回来他哄她睡着。只是这两天开始才发生了异常。
有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拿着阳州的照片来到她店里。
“请问,这个人,有来过这里吗?”
大家一开始也不想惹是生非,大多表示不知道、不清楚,她也一样。对方是什么人与她无关,她只想将这好不容易捡到的男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可这个男生并没有那么好对付,可能是从谁的嘴里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男生每天晚上都会来店里,点上数量可观的酒然后和酒保与服务生攀谈,慢慢大家的嘴也就喝露了,短短一句话就将她暴露在外——
“被莉娜养着呢。”
莉娜是她在这里生存的代称。
结果这个男生就找上了她,她是陪酒的,他就花钱让她陪,自己却又不喝,要放在平时她不会讨厌这份送上门来的好工作,不用喝自己讨厌的酒也不用让老男人吃豆腐,可这个情况却不同,他是来和她抢男人的。所以陪了一次,就天天绕着他走,可她也不是沉鱼落雁之貌,总会有没有活儿的时候,这时这个男生就会过来,塞钱给她,却又什么都不说。
直到她终于不耐烦了,才问他到底找她做什么,他才慢慢开口,“你比谁都清楚,还何必要我说。我只想让你告诉他,我在等他。”
什么啊。
这话好像就是在说,你告诉他我在找他,他自然会来找我。
我不用和你抢,他本来就是我的。
——开什么玩笑?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她一个人喃喃道,“我再去找一家别的店,换一个屋子住,我也攒了些钱的,能找一个像样的房子,不必住这种地方了……呐,你会,跟我走吧?”
“那个男生……现在在哪儿?”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议反而提起那个男生的阳州让她心里一凉:“他弄得我烦了我就去陪一个老客人了,走的时候他好像还在那里坐着,现在我就不知道了。刚才我说的,你……”
还没等他说完,阳州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床四边七零八落的衣服拽过来穿好,“你要去哪儿?”莉娜一头雾水地问道,却见阳州披上了外套,拎起倚在墙边的吉他,绕到她面前亲了她一口——
“别对我这种人动真感情。换个地方,或者找点正经工作,有个男的在跟踪你。”
说罢,他就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的一瞬间,她看见那个男生,在门外站着。
“啊,跟踪的不是这个,是另一个哦。”他转过头来,外面的光线让她足以看清他的脸,宛若电影一般的画面,漂亮的男子看着她,眼带笑意:
“谢谢。”
*
在这一个多月里,就“立轩见到自己会先做什么”这个命题,阳州曾想出过一千种答案。
扇他一巴掌。
扇他两巴掌。
把他胖揍一顿。
不辞而别,这是什么混帐事啊。就算是那个小少爷都会不可避免地伸出拳头来,就像之前他辜负的那群男男女女一样。而在这一拳之后,他也可以像之前一样,远走天涯。
所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出了自己的一千种死法。
这也就代表着,在他离开的瞬间,他就想到了立轩会追过来。
虽然他自己也很讨厌这种局面,可是小少爷一定会找过来,不会那样轻易地放弃,只是他没有想过,他是这么的拼命,这么快,就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他。
“哟,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