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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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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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明一直没有回来,白泽怕他出什么意外,想出去看看,可每一次都被把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了回来。
“白公子,花大人不让您出去,您就别再让小的为难了。”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了?”
看门的侍卫一脸苦相,无奈的回道:“这谁敢问哪,他谁都没带,一走就是七天,就是现在派人出去找,估计也不大可能找到。”
白泽刚要开口再问什么,只见另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一副长舌妇的模样,火急火燎的说道:“老杨,你听说没?林府被烧了,昨天夜里烧的,一家老小都在睡觉,被烧的呀……啧啧啧,贴在床板上都成灰了!”
姓杨的侍卫却不关心这个,追问起来:“我听说林家祖上留下不少宝贝,都在府上藏着,咱们现在去捡,能不能得点便宜?”
“得什么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厉害的火,全成灰了,房梁大椽一个不剩,和炉膛里烧过的木炭一样。”
白泽没再听他们说下去,转身进了屋,倒是没想出去看看这火到底有多大,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似乎和花重明有那么点说不出的关系。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不到一天时间,莫安城上上下下男女老幼都知道了林家的浩劫,无不叹息侍郎大人命运多舛。
林慧中坐在牢里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就是问斩的日子,他心里也毫无留恋,只盼着天快点亮起来,好到地下和家人团聚。
“林大人,马上要去鬼门关了,不吃顿好饭怎么行?”
只听“哗啦啦”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牢门轰然大开,两个狱卒抬着张桌子走了进来,取出食盒里的佳肴摆了一大桌,这才点亮烛台催他快吃。
现在天色还早,什么时候断头饭提前到这个时候了?林慧中顾不得细想,也没胃口吃东西,就只是坐在桌前,不停的灌自己酒喝。
其中一个狱卒看不下去了,搬张凳子坐在他身边,撕下个鸡翅递给他道:“快吃啊,不吃饱怎么赶路?”
林慧中抬起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那狱卒一眼,不禁大吃一惊:“重明……”
“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呵,书生就是书生,什么时候了,还幻想光明照耀四海?”说着他瞥了守在身后的另一个狱卒一眼,将刀鞘握在手中,看准时机猛然出手,一记将他拍晕在地。
“这个时候了,你来干什么?”
“少废话,快把衣服换上。”花重明脱下那狱卒的衣裳递给林慧中,“时间不多了,外面的几个醉鬼要是一醒,我就得和你一起玩完。”
“你救我一人,不如让我与他们同下黄泉。”
花重明往外看了一眼,强作从容解释道:“林楚辰喝了我的蒙汗药,现在已经被装进棺材送出了城,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全家老小一一转移出去,又做出这场大火如了成望安的意,现在就差你了,一旦计划败露,我得跟着你一起死,你按照我说的做,不会出事的……出去以后,你们就赶紧往远处跑,越远越好,再别回来寻死路,明白了?”
好不容易布置完一切,花重明心一黑,从食盒里取出一罐热油泼在另一个狱卒脸上,随即拂袖碰翻了烛台,将牢门锁好,带着林慧中走了出去。
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稻草,火很快就着了起来,花重明再三嘱咐林慧中不让他往后看,两人心惊胆战的走出大牢,天还没全亮,花重明指着停在树后的一辆马车,傒囊正坐在车前对他招手。
“他会带你出城,一路小心。”
“重明……”
“快走,没时间了,天一亮,凭傒囊的妖力根本没法惶惑守城的侍卫。”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花重明这才松了口气,一路疾走回到住处,只等着天亮以后牢里传出的消息。
白泽还没睡醒,梦里不停的喊着逐鹿的名字,花重明轻轻把他拥在怀里,在他额上烙了浅浅一个吻。
事到如今仿佛一切都是梦,就如庄生梦蝶,谁知谁在谁的梦中。
正午时分成望安便招花重明进殿,眉头紧锁,看样子是不太相信这个粗疏的局。
“重明,林家除了林楚辰,全都死在火中,难不成是宅子风水不好,命犯祝融?”
“火是我烧的。”
对于如此坦诚的摊牌,成望安显然有些意外:“林家何德何能,劳您亲自动手?”
“义父养我十八年,从未亏待过我,林家上上下下更是带重明如亲人,若非死在我手上,他们的魂魄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
成望安冷笑,但事到如今他也毫无办法,当年那到老道士说过,逐鹿可成他,亦可毁他,若在这节骨眼上拂了逐鹿的意,恐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依你之见,我该拿望阳如何是好?”
“若不杀他,此人有横才,定会威胁太子殿下的地位,若杀他,天下之人则会说太子无情无义,不顾手足。”
“难不成我该设个七步诗的局,让他自求生路?”
“那会让七皇子得世人敬仰,而太子您则是自取其辱,忠言逆耳,还请太子莫要怪罪重明。”说着花重明低眉道:“若重明所猜不错,殿下给重明的药丸只能勉强吊着皇上一条命,现在大局已定,皇上的病该入膏肓了。”
成望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击掌称赞道:“说的是,一石二鸟之计,我怎么没想到。”
从那往后花重明便被调回太子身边,一心辅佐太子处理国事。皇上龙体抱恙,国事却不可耽搁,如此重任便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太子身上,但他毕竟年轻,难以独自胜任如此重职,所以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成望阳虽说有惊天的才华,但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对皇兄的举动,他丝毫没有多加考虑,而且担心花重明走后御医们三心二意怠慢了皇上,便亲自煎药给他喝。
这一切白泽看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花重明的意思,一旦断了药,那皇上便是危在旦夕,到时判他成望阳什么罪名,都不足为过。
果然不出所料,皇上身子越来越弱,终于在这年七夕,太医给他把过脉,颤颤巍巍向太子报告:“皇上……皇上驾崩了。”
那一刻成望安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花重明像看戏一样在一旁看得入迷,他突然想笑,这眼前的种种渐渐化成一出傀儡戏,戏中之人演的忘我,戏外之人却看得通透,明明毫无悲哀可言,但那滂沱的泪水却分明挂在脸上,说不出是可悲还是可笑。
七皇子获罪贬为庶民,流放至边域蛮夷之地,花重明不知他是不是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豁达,亦或是虚伪,总之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却分毫都没能入的了心。
“白泽,接下来你的戏该怎么演,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白泽仔仔细细剥去核桃壳,将那琥珀色的果肉塞进花重明嘴里,笑容冷冽如冰:“走?你为太子效犬马之劳至如此地步,为什么要走?”
“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你应该知道。”
“呵,九世苦果一世皇帝,然后逐鹿就可以得到一个真正的魂魄,成为九霄之上不可一世的神灵,再不用理这人间纷争世事无常……但逐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提前一世呢,你会更早摆脱这一切纷扰。”
提前一世?
花重明凝视着他浅灰色一对无悲无喜的眸子,那当中是九百年沉浮,九百年寂寞,让人一时看不通透。
“成为九霄的神灵,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说过,这人间世事你再不用插手,九世苦果,你受够了,我也看够了,不是吗?”
的确,他受够了,这人间太多人带着虚伪的面具,一副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理直气壮的做着伤害别人的事,他在戏外看的身心俱疲,这种疲惫可以侵蚀骨髓,让他整个人都迟暮一般百无聊赖。
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
“好,我答应你,早点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