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霖心下一惊，撇头一瞧，果见一个清俊出尘的身影。不是凌昭，却又是谁？
    乔老五赶忙站起身来，满面堆笑道：“嘿嘿，凌谷主说笑了，乔某自打来到这万蛇谷，便将谷中的规矩记了个清清楚楚，一时不敢或忘。适才是与小师侄玩笑。”说着，一把拉起钟一霖，伸手掸掸钟一霖衣上的草屑。
    凌昭没有言声，只淡淡地扫了乔老五一眼，随后瞥了下钟一霖。
    钟一霖面上一热，恨恨地瞪着乔老五，突然间上前一步，猛地踢出一脚，狠狠踹在乔老五的右腿，骂道：“他妈的，你个忘恩负义的老混蛋，死淫贼！教你欺辱我，教你欺辱我！”
    乔老五不妨，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入了潭中，结结实实地喝了几口潭水。心中暗暗发狠，道：“个小八王蛋，早晚要你好看！”想着，游上岸来，笑道：“凌谷主，让您见笑啦。乔某这小师侄顽劣得很。”
    钟一霖双眉一轩，伸手指着乔老五的鼻子，喝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小师侄！你是个六亲不认的乌龟王八蛋，我才不要当你的小师侄！”说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颈间青筋隐现，显是气得要命。
    一时间，骂声大作，沸反佛天。
    凌昭微微皱眉，轻启薄唇，淡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说着，扫了钟一霖一眼，见其衣不蔽体，轻声道：“跟我来罢。”说罢，转身便行。
    钟一霖一怔，赶忙疾走几步，追了上去，笑吟吟道：“多谢大哥哥出手相救。大哥哥，适才听那淫鬼唤你作谷主，莫不然，你是这山谷的主人？”
    凌昭没有言声，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钟一霖皱了皱眉，撇嘴道：“大哥哥，你作甚么要把那淫鬼留在身边？”倏地忆起那夜所见，不禁暗暗咋舌，心道：“难道这人……竟然喜欢乔老五？”
    凌昭微微皱眉，淡声道：“少言。”
    钟一霖撇了撇嘴，暗暗做了个鬼脸，心道：“嗳哟，这人跟个木头似的，当真好生无趣。哼，日后若是有人嫁给了他，那还当真是倒霉得很哪。”
    少顷，来至一条小路，鹅卵石铺就，赤脚踩上去，说不出的受用。夹道种着白梅，皎若云间月，皑如山上雪，幽雅出尘，孤傲清贵，一如其主。
    钟一霖吸了口气，但觉冷香阵阵，笑吟吟道：“大哥哥，此地为何四季之花同时开放，可有什么门道？”等了片刻，不见凌昭答言，心道：“姓凌的忒得高傲，人家问他话来，他竟理也不理。若我日后得势，定也这般待他。”
    思索间，忽听凌昭淡声说道：“里面并无门道，不过是常见之景罢了。”
    钟一霖皱了皱眉，紧走了两步，来至凌昭身后，反驳道：“大哥哥的话太也奇怪。梅花本该冬天盛开，迎春就应春日绽放。否则，岂非是乱了节气，却又是何道理呢？”
    凌昭微微皱眉，回身瞥了钟一霖一眼，淡声道：“花儿本有心，为何非要充当报时的器物？说不定，你平日所见，方是离经叛道的异类，而眼下……才是正常的它们。”
    钟一霖似懂非懂，皱了皱眉，没有言声。
    过了片刻，凌昭轻启薄唇，轻声道：“其实，对错本在一线之间，是非善恶，也只在一念之间。穷其一生，也不能将其中道理，辨个清楚明白。圣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我这般的凡夫俗子？”
    说话间，来至一处山洞。只见洞旁堆着块儿一人高的巨石，上书三个红色大字，曰：万蛇谷。端的是龙飞凤舞，挺拔俊秀。举步而入，洞内亮如白昼。环顾四周，方见壁顶嵌满了明珠，闪闪发光。
    陈设简单得很，只一桌、一椅、一几、一凳，干净朴素，纤尘不染。钟一霖吃了一惊，暗暗皱眉，咋舌道：“嗳哟，这地方当真是寒酸得很，竟与草庐中的格局并无不同，几乎赶得上破山寺了。”
    正待这时，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壁上现出一个石门，接连着一条甬道。
    凌昭当先向里走去，钟一霖心下大奇，赶忙跟了上去。他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忽然间，发觉墙壁动了一下，正待伸手去摸，却听凌昭说道：“不要动这里的任何物事，包括墙壁和石门。”
    钟一霖面上一红，讪讪地收回了手，暗暗撇嘴，心道：“真个是吝啬鬼。”
    凌昭瞥了钟一霖一眼，淡声道：“希望你真的记住。”
    一刻钟后，凌昭停下脚步。钟一霖左顾右盼，一时并未察觉，砰的一声，撞上凌昭，下意识伸手抱住，但闻一阵冷香，迎面扑来。
    “最好松开你的手。”凌昭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钟一霖一怔，这才发觉二人的姿势有些暧昧，赶忙放开了手，心下有些讪讪，红着脸道：“大哥哥，我实在是太失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凌昭没有言声，转身面向右侧的石壁，伸手抚上一块凸石，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三圈。只听哐一声响，石壁缓缓打开，竟又现出一个石室来。钟一霖暗暗哼了一声，这才打量起石室来。
    但见石室三丈见方，十分宽敞。最里首放着一张青绿色石床，床边放着三个楠木箱子。
    凌昭缓步来至箱前，打量了钟一霖一眼，方将第二个木箱打开。只见里面堆满了青色的衣衫，看大小，都是适合少年身量的。他随手捡了一件，扔给钟一霖，淡淡道：“穿上罢。”
    钟一霖面上一热，心中有些不大自在，当下背转过身，匆匆换上了青衫。回身一瞧，却见凌昭早已出门。他叫了一声“大哥哥”，急忙追了上去。谁知，凌昭低头疾行，似乎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
    钟一霖心下不满，暗暗寻思道：“这人真正奇怪得很，走这么快作甚么？”
    正待这时，忽听砰一声响。钟一霖吓了一跳，只见凌昭身子一歪，竟然倒在了墙上，面色泛红，双眉紧蹙，好似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迟疑片刻，走上前去，“大哥哥，你怎么啦？身体不适么？”
    凌昭并不言声，只不停地喘着粗气。
    钟一霖皱了皱眉，伸手去扶凌昭的手臂，只觉烫得吓人，道：“大哥哥？”
    “不要碰我。”凌昭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手臂一甩，竟令钟一霖踉跄一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钟一霖，忽然间，欺近身来，左手抓住钟一霖的后领，右手去拧石壁上的凸石。
    钟一霖吓了一跳，怔怔地做不出一点儿反应，只觉眼前之人，像极了乔老五。回过神后，开始拼命挣扎，叫道：“你作甚么？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说着，伸手去推凌昭的手臂。
    凌昭眉头更紧，冷冷地说了一句，道：“闭嘴。”
    钟一霖心下大骇，暗暗吞口口水，忽觉屁股一痛，已被用力贯到了地上。俄而，石门闭合起来，室内一片漆黑。钟一霖心下大怒，破口骂道：“姓凌的，你个卑鄙小人，伪君子！把我关到这里作甚么！”
    吼了半晌，无人回应。
    钟一霖呸了一声，摸摸钝痛的屁股，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他伸出双手，在半空慢慢摸索，突然间，脑中忆起凌昭的话，忽然起了逆反之心，恨声道：“哼，你说不让摸，我偏偏要摸，看你能奈我何！”
    如此想着，伸手摸上墙壁，却觉一阵寒意袭来。钟一霖打了个激灵，慢慢冷静下来，暗暗皱眉，道：“倘若为了一时之气，反倒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岂不是白白地便宜了姓凌的，我自己却亏大发了？”
    想到此处，扯下一块衣角，裹住双手，慢慢摸索起来。过不多时，触到一件凉凉滑滑、柔顺异常的物事，脑海中立时闪现一个念头：
    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