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看到云逸大将军之子又来找公主了……”
    “嘘，小声点儿，什么大将军，他现在是月国的叛徒，你要这么说被人听到了就麻烦了！再说了，他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惨么？就因为当初那一战，现在月国国力大降，搞得什么宵小之辈都敢来骚扰我们！”
    “也对，本来我还同情他们的遭遇，可现在想想，他父亲也叫死有余辜，这些年，月国就没有太平过！”
    “嗨，云阳侍卫现在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公主，还活得这么坦然？难道他就不知道羞耻么？为了她，公主竟然抗旨不去和亲！”
    “他就是月国的罪人！”
    “…………”
    “啪——”
    两个宫人身后，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月莹公主怒气冲冲的盯着私下议论的两个人，身后还站着面无表情的云阳。
    “你们在谈什么？”
    “我们……”两个宫人瞬间被吓得脸色煞白。
    “在本宫门口还敢咬舌根？不怕本宫拔了你们的舌头？出去，每个人领五十个耳光！”
    “阿莹！”云阳握住月莹因为生气而颤抖的手，柔声道：“止水说说而已，况且他们说的是事实，没关系的。”
    “可，”月莹回头，盯紧了云阳的眼睛，密密麻麻布满的，都是心疼，“我怕你难过啊……”
    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迎着那些流言蜚语，艰难的生活在王宫里？为了她，少年麻木的逼迫自己，告诉自己，是他父亲咎由自取……他已经这么痛苦了，她怎么还能看着他备受鄙夷？
    就算是云逸将军真的是咎由自取，她父王，也是云阳的杀父仇人啊……
    云阳看着月莹又陷入了无止境的思索，抬手示意两个宫人快走，然后，将少女，轻轻揽入怀中。
    “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你。你给了我灰暗的生活里，所有的光亮，你就是我唯一在乎的，想要在一起的……”
    月莹把头埋在云阳怀里，笑着笑着，却忽然流出了泪。
    一辈子在一起么？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
    十年前与大将军云逸的那一战，消耗了月国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月国实力锐气打伤，十年来边境小国从未断过扰乱和进攻。余国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国，大军压境，一举夺得月国十数座城池。
    月王无奈之下，遣使者谈判，双方约定，余国退出月国境内，可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月国的小女儿月莹。
    终归，是公主，就逃不掉要和亲的命运，是么？可……
    “小哥哥，我舍不得你啊……”月莹在云阳肩头，轻轻的抽泣着。
    云阳一颤。
    这么多年来，他每天都会做着噩梦入睡，每次都会看到父亲托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对他喊疼……他知道杀父仇人就在附近，可他却不能下手。因为，月王是月莹的父亲，是他最爱女孩的亲人，他怎么能……
    十五年来，月莹已经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可如果有一天，要他离开他生命中的唯一支撑，他要怎么办？
    云阳伸手，摸了摸少女乌黑的长发，思忖了片刻，带些迟疑的问：
    “阿莹，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或者，和我死在一起？”
    月莹一顿，然后深深的呼吸着，快乐的点头。
    “那么，阿莹，相信我……”
    国家又如何，自私又如何？他只要月莹。
    哪怕，再度将整个月国推入水深火热之地，哪怕自己被所有人唾骂和遗弃……
    …………
    万丈悬崖之上，浮云飘散，月牙黄的袍子和殷红的嫁衣交缠在一起，迎着风，妖娆的触目惊心。
    云阳回头，看着数百名军士越靠越近，无奈的摊了摊手。
    “对不起，阿莹，我可能没办法陪你流浪江湖了……”
    月莹急忙拽了云阳的手，似是怕他一个纵身跳下去，留她一个人独活于世。
    云阳苦笑：“我好像，做不到啊……我本来想带你离开，不问世事，找一方净土白首不相离的，可眼下，却连这些追兵都躲不过去……”
    月莹摇头：“我很高兴，你可以为了我，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冒险，小哥哥，你知道么，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了，要跟你一辈子，生死不离。”
    云阳一愣，好像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所以……”月莹笑着把云阳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听到了么？它说不后悔。所以，即便是一起死，也是好的。”
    云阳咬咬牙，将月莹揽入怀中，清明的眼睛里，忽然罩上了细细碎碎的亮光，晃成一片，有些忧伤。
    “你真傻。”
    “那有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哪怕万丈悬崖，永绝生路，我也要和你一起，粉身碎骨。
    悬崖间，一红一黄两个身影，如飞鸟般从天空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