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红妆便穿戴整齐，由肃慌推着他，在宫门口与伊人汇合。
    一路上，肃慌与他都鲜有话语，两人之间弥漫了沉默。
    身边的风景慢悠悠的略过，以前从不曾觉得这皇宫的景色有何特别之处，现在竟然觉得晃的人眼睛疼，有了些不舍的情绪，只恨路不能再长一些。
    但路，终有尽头。
    宫门口列了不少人，一辆马车停在前方，简朴宽大，并不招摇。
    伊人立在马车一旁，消瘦不少，模样很是憔悴，但红润的脸色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甚至有些激动，见着红妆眸子更是亮了一下，但看见他身后的肃慌，又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红妆看不清马车旁立着的伊人，只隐隐感觉气息很熟悉，便试着唤了一声：“伊人？”
    伊人听见红妆唤了自己，赶忙走上前，低着头从肃慌手中接过木质轮椅，而后转身朝马车走去，不看那人一眼。
    “伊人！”肃慌叫住她，表情严肃：“好好照顾红妆。”
    伊人点点头，并未回头。
    肃慌跟在其后，将红妆抱上马车。
    红妆坐稳了身子，朝肃慌一笑，被病态肆虐的脸上有了些颜色。
    肃慌也跟着笑了笑，拍拍他的头，又嘱咐道：“记得回来。”
    红妆点点头，笑的灿烂。
    肃慌又看了他一会儿，才离开马车前。
    看着那道熟悉的人影慢慢变得模糊，红妆的心底猛的涌上一股锐痛。
    伊人上了马车，在红妆的膝盖上体贴的盖上毛毯，不发一语。
    能隐约听得肃慌在与随行的人交代着什么，但是听不真切，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愧疚的情绪在慢慢增长。
    马车的被合上，模糊中，不远处的身影在门缝中逐渐消失。
    “启程——”
    车厢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一下一下击在红妆的心上。
    车身略一抖动，马车的轮子悠悠的转起来，最终，他们还是要离开这地方。
    肃慌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
    马车平缓的行进着，车厢内的红妆心情却是越来越低落。
    伊人见他那样子，忍不住关心道：“心情不好么？”
    见姐姐与自己说话，红妆提起了点精神，如实道：“如何能好？”
    伊人低着头，问道：“红妆你可恨我？”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对这个弟弟，心中有愧。
    红妆张了张嘴，没有答出来。
    伊人的神情瞬间有点紧张。
    过了一会儿，红妆道：“我从未恨过任何人，无论是你，肃慌，还是啸月，没有恨过。”
    恨，是件很累的事情。
    伊人死死抓紧裙衫，平滑的布面顿时起了褶皱，就如她的心一般不平静。
    转头看向红妆，她的声音却是与内心相反的平静：“红妆，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对上红妆看过来的目光，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永远不会。”
    车厢内一片沉寂，空气里的颗粒仿佛都能呼入肺里。
    两人的目光定定的对视着，伊人的情绪有些不稳，她知道这样做很卑鄙，对红妆很不公平，但她已经做错过了，这次无论使用怎样强劲的手法，离开，绝不再回那个金丝鸟笼里。
    红妆笑了一下，有丝洒脱，将看着伊人的目光转向车顶，描绘着车顶的木纹，开口道：“我知道。”
    这句话，换来的是伊人惊愕的神情。
    红妆继续说着，声音有点飘渺：“其实，肃慌也知道。”
    “在决定要离开皇宫的时候，我便知道回不来了，他其实也能感觉到，只是我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意戳破罢了。”
    顿了顿，他的语气有些黯然：“我空给了一个承诺，他空守着一个承诺罢了。”
    看着红妆的侧颜，伊人心中莫不是心疼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红妆、肃慌，他们三个人兜兜转转的在错着，曾经试图扭转，可是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伊人的神情有点儿恍惚，而后自嘲一笑，俩人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便就错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