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城外
    黑夜中暗自行驶的马车在颠簸的路上发出哐哐的声响，好似下一秒便会散成一堆破木材。
    “越王一行已在城外等候。”
    依旧是那个低沉，清冷的男音。
    “……哦，从战场上脱身也真是难为他了。”懒洋洋的口吻，似乎可以想象出那人倚在窗台的模样。
    “……”
    “公子此行，可就不能再回头了。”那名黑衣男子面容冷峻，眼中波澜不惊，吐字清晰却依旧是这样不带丝毫感情。
    “……”
    “张玺。”
    “汝并非吾，汝与他是君臣。”
    “吾亦是，但也……亦不是。”
    好听的男声中带了某种意味不明的嘲讽，似是在笑这满目辉煌内里却丑陋不堪的皇城，似是在笑那焚烬的明月阁，似是在笑江南的那场当年。
    “若汝亦拿真心待人，那人最终却将汝踩踏，要如何，才能不恨呢。”
    “……也可不恨罢。”清冷的声音，静静反驳。
    “公子，切勿，再忧虑这些往事。”
    一记低低的轻笑。
    “也对。”
    “可不是吾，在庸人自扰么。”
    ——……
    “若是来年，那黄河不再闹水灾，九弟不再打仗……”
    ——我若是君临天下。
    “便带你游尽天下，可好？”
    病榻辗转几回，帐内的人犹如沉眠。
    睡梦中只能见到他病态的脸，怎知是如何怀念，那慵懒的笑脸。
    “以后都不要再来战场了好不好？”
    “不要再见到这征战了好不好？”
    “来年，我们一起治理这山河，好不好？”
    “……”
    “别睡了……好不好。”
    床上的人静静而眠，安然得如同一副美丽却无光的画。
    ——……
    夜幕渐渐撤去，黎明也慢慢降临。
    张玺跳下马车头，掀开布幕。
    “公子，到了。”
    箱内的沈皎抱着暖炉，闻声抬头看他一眼。两对无波澜的眼相碰，一时的沉寂。随后沈皎将手搭在张玺手里，借力下了马车。
    “城外的气息竟是比城内……好了许多。”沈皎望了一眼四下的白雪，不禁出声又嘲讽一句。
    他浑身上下还带了马车里隐约的霉味，整个人在昏暗的黎明中却是明媚无比。
    “越王的部下在那里。”张玺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皎去看。
    沈皎转头，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坐在一匹黑马上。那个人驱马踱了过来。
    “……刘军师？”沈皎眯眼，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刘缙翻身下马，朝沈皎和张玺笑了一笑。
    “沈公子，好久不见。”
    沈皎也笑了笑。
    “此次，还得多多担待。”
    清冷的声音打断寒暄的开场，“皇城外不宜久留，两位还是趁这天色尽早上路吧。”
    沈皎侧身，悠悠朝张玺行了一个君子礼。
    “今后宫中之事，还得靠张侍卫多多照顾了。”
    张玺冰冷的视线扫了他一眼。
    “公子毋须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