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缘聚缘散,童年不忧伤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9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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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寒假了,不见古记水果店的生意红火,倒是老古家每天都吵得热火朝天。这全都得归功于他那个野猴子似的儿子古萨。放了假没有学校关着,整天到处撒野惹事。古萨的妈妈阿萍,只要见到古萨就忍不住要大声叫喊。阿萍天生一副“河东狮吼”的好嗓音。为了保护邻居们的耳膜,老古今天把古萨叫到楼下的水果店帮忙照顾生意,谁知才一会儿工夫,古萨就溜得无影无踪,害得老古也挨了阿萍一顿训。
    古萨从中午十二点半逃脱成功到现在总共离家七个小时。在这七个小时里,阿萍总共接到投诉电话八个,不是来索赔就是说他们的儿子把谁家的狗怎么了又把谁家的孩子弄哭了,搞得阿萍一整个下午都像颗一触即发的炸弹般满屋子转。
    老古倒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己这个儿子。就那么几个小时,弄出这么大动静,将来一定是个大人物。
    不过,到了晚上七点四十分,古萨仍不见人影,一直抱欣赏态度的老古也急了。他吩咐七岁的古瑶看好铺子,自己跑出去找儿子。
    阿萍拄着木棍,拉长了脸,叉腰守在门前,等着古萨现身第一时间就收拾他。
    天色全暗,华灯初上。
    十五分钟后,古瑶看见哥哥背着什么东西跌跌撞撞地跑来。她兴奋地迎上去。当她看清伏在古萨背上的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孩子时,立马大叫起来,“古萨,你干什么去了?他是谁?”
    古萨满身泥巴,累得说不出话,咽了咽口水,顾不得理会妹妹的惊诧就往店里冲。
    这时,楼上的阿萍听到了古萨的名字,大喊起来,“臭小子,终于死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阿萍已矗立店前,速度之快让人怀疑她是从楼上自由落体下来的。古萨刹不住脚,直接撞到阿萍怀里。
    阿萍站稳,撸袖,抡棍,怒火中烧。
    古萨一下子就被镇住了,喘着大气赶忙开口,“老妈,快、快帮忙……”
    “啊——”
    话没说完,阿萍一声尖叫,脸色顿时煞白,因为她看见古萨背着一个满身泥巴双眼紧闭而且还一动都不动的孩子。
    “古、古、古萨,你、你、你、你、你、你杀、杀人了?”
    阿萍哆哆嗦嗦,差点瘫软在地。
    “妈——”古瑶围着那孩子转来转去,像科学家有了重大发现一样大叫起来,“他还有气。”
    “活、活人?”
    阿萍一听,恢复了血气,紧接着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又一声尖叫,“臭小子!”她龇牙咧嘴,挥动木棍咆哮,“臭小子,你、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拐带儿童,你还有胆往家里带,你……”
    “哎呀,老妈——”古萨急得直跺脚,“你快让我进去,他是我捡回来的。”
    阿萍和古瑶都张大了嘴。
    “你捡个人回来干嘛?”
    “哎呀——”古萨快被烦死了,“你们快帮忙把他弄进屋去呀,我都要累断气了。”
    阿萍和古瑶这才回过神。阿萍也不嫌脏,抱起那孩子进了店,见没地方,抬腿把苹果一扫荡,空出个木板来让那孩子躺下。
    老古这时也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阿萍喊他,“老古,老古,你以前不是学过医吗,快来看看这孩子怎么了?”
    古萨累得半死不活,已经瘫在了地上。老古、阿萍和古瑶围着那孩子看。
    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虽然满脸泥污,但仍可看出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的衣服滴着水,而且都刮破了。他身上有多处擦伤,伤口泡过水还沾上了泥,显得很可怕。
    阿萍看到这景象,母性大发,连连叹道:“可怜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弄成这个样子?”
    老古认真地把脉。
    古瑶转过身来问,“古萨,他该不会是你从河里捞上来的吧?”
    古瑶比古萨小一岁,却从不叫古萨哥哥。古萨对此感到非常不爽,于是不搭理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萍也过来追问。
    古萨一个翻身腾跃站了起来,说道:“他呀,的确是我从河边捡回来的。我本来去河里炸鱼,在河边看见他跟水鬼似的爬上岸,我以为他冬泳呢,谁知他没走几步就趴下了。我过去扶他,要带他上医院他说不行,带他去找警察吧他又不让。他说肚子饿,我就说带他去吃东西,可是他刚站起来就晕倒了,我只好把他背家里来了。”
    古萨说完,老古大叹一口气,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怎么啦?”
    “这孩子身子虚,大概是累倒了。我看还是送医院比较妥当。”
    那孩子听到“去医院”几个字,竟有了反应,死尸还魂般猛地坐起,眼睛瞪圆,嘴里嚷着“不要,不要,不能去医院”。眼泪倏地滚落。
    这一变化太突然,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阿萍要帮他擦掉眼泪,他却警惕地向后缩去。阿萍只好轻声安慰,“别怕别怕,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可你得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跟见了鬼似的整个人向后蜷缩,险些掉下木板。他吓得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铁青着脸打量眼前这四个人。
    大家也都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他才畏畏缩缩地说:“我、我叫韦小怿。”
    “哇哈哈哈……”
    古萨突然大笑,吓得那孩子缩成一团直发抖。
    阿萍和古瑶知道古萨是想到韦小宝了,两人斜眼瞪得古萨一动都不敢动。
    “小怿啊,”阿萍怕再次吓到这个明显是惊吓过度的孩子,换上和蔼的笑容继续问话,“你是不是不小心掉河里啦?你家住哪里啊,阿姨和叔叔带你回家好不好?”
    韦小怿不说话,盯着大家流眼泪。
    “是不是给坏人欺负了?告诉阿姨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韦小怿还是不说话。
    “小怿告诉阿姨你家的电话号码,让阿姨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
    任阿萍怎么说,韦小怿就是不开口。
    老古看这样问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说道:“我看还是报警吧。”
    韦小怿一听要报警,仿佛被人判了死刑,大声哭泣,眼泪跟下雨似的。“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他就像怕别人不相信一样,不停地重复。
    阿萍急了,忙把他搂进怀里。这次韦小怿没有躲开。
    “傻孩子,别哭别哭,”阿萍连声安慰,“没有人说你是坏人哪,怎么了这是?”
    “我不是坏人,不要把我交给警察,也不要送我回家,我求求你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老古想了想,决定先让小怿上楼吃点东西,换上干净衣服再说。
    韦小怿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由老古把小怿抱上楼,古萨和古瑶尾随。阿萍关上铺门也回了家。
    古萨和古瑶很好奇,表现得异常积极,又是端饭又是倒水的,古萨还主动贡献出自己喜爱的新衣服。
    九点半左右,韦小怿吃得饱饱的,穿着略显宽大的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在大厅里。阿萍小心地在他的伤口上涂药。古瑶托着腮帮子看着干净乖巧的韦小怿,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她说:“韦小怿,你真像个天使。”而老古和古萨则坐在一旁看家里的两位女性围着小怿转。
    阿萍上完药后,一家人就围着小怿坐下,开始询问。可是一说到关键部分,韦小怿就闭口不说。忙活了三个小时,他们只得出两条信息:第一,他叫韦小怿,第二,韦小怿今年六岁。
    到了睡觉时间,韦小怿说什么也不肯睡。最后,由老古带领大家向他举指发誓,说不会趁他睡觉时报警,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才答应睡觉。
    阿萍安排小怿和古萨一起睡,古瑶却提出抗议。
    “古萨睡觉不安分,把小怿踢坏了怎么办?”
    可是抗议无效。老古把一个苹果塞进古萨嘴里及时制止了一场兄妹的口舌之争。
    小怿看到古萨叼着大苹果的样子,咯咯笑起来。
    阿萍见小怿不再那么拘谨,就领他到古萨房里帮忙整理床铺。
    “小怿,你今晚就跟古萨哥哥睡。古萨比你大两岁,有什么事就找他,行吗?”
    小怿点点头躺到床上。
    大家也不顾古萨愿不愿意,吩咐他照顾好小怿后就各自睡觉去了。
    古萨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盘算着怎样从小怿口中套出点线索。可是他转身准备行动的时候,小怿已经睡着了。
    “真扫兴!”
    古萨小声嘀咕,怏怏睡去。
    这一晚,尽管很累,但是古萨睡得一点也不沉,因为正如古瑶所说,他睡觉一点也不安分,怕会影响小怿,他潜意识里要求自己尽量靠床沿睡,结果当晚连续五次连被带人滚落到地上。
    第二天,除了古萨的黑眼圈外,一切如常。古萨一家把小怿当亲戚家的小孩热情款待,小怿则安静地接受各位的盛情。
    早饭过后,老古下楼开铺。阿萍要带小怿出去买合身的衣服,小怿却死活不愿出门,说多了竟哭起来。没办法,阿萍只好给他量好尺寸,带着古瑶去了商场。
    古萨今天也不往外跑了。他想尽办法和小怿聊天,连战神金刚模型和玩具AK47都亮出来了,可小怿除了点头就是摇头。他面带愁容,坐在镜子前一言不发。
    古萨百无聊赖,想起假期的美术作业。老师要求给自己身边的人画一幅肖像。古萨想了想,画老爸吧,嫌他不够帅,画老妈吧,打死他也不干,画妹妹吧,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的地板底下去他也不干。于是,古萨搬来画具,把小怿拉到阳台的摇椅上,命令道:“坐好,不许动!”说完自己跑到一边挥笔作画,三两下完工,拿去问小怿:
    “像不?”
    小怿摇摇头。于是古萨又画了一张,问:
    “像不?”
    小怿还是摇头。于是古萨继续画,连续画了五张,小怿竟说没有一张像。古萨不爽,就不停地画不停地画,最后小怿都看不下去了,跑去帮古萨执笔,一不小心把水彩弄撒,沾满画纸。古萨从未像今天这般认真作画,一时来气,把小怿推开冲他喊:“你捣什么乱?给我看着点。”
    小怿一脸无辜,嚎啕大哭。
    刚好阿萍和古瑶回到家,母亲大人明察秋毫,不由分说罚了古萨去洗碗。
    第二天,小怿穿了新衣服站在镜子前。古萨把他拉到厕所,鬼鬼祟祟地塞给他几袋饼干,却没有道歉,还振振有词地责备他:“你小子,没出息!就知道哭!”小怿莫名其妙地冲古萨傻笑,笑得古萨心里发毛,一整晚做恶梦。
    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韦小怿渐渐变得开朗,也敢出门了,时不时和古瑶一起到店里帮忙看铺子,邻居们都知道老古家有个可爱的小亲戚。
    这一天,古瑶要去同学家参加party。她扎好小羊辫,穿好裙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小舞鞋。
    古萨在房间里偷偷告诉小怿:“鞋在洗衣机里。你猜找不到鞋她会不会哭?”
    小怿摇摇头。
    “你摇头什么意思,是不会还是不知道?”
    小怿还没回答,房门被古瑶一脚踹开。
    “古萨,你把鞋藏哪儿去了?”
    声音震天动地。
    “鞋?你的还是我的?我的在鞋柜,你的不知道。”古萨装无辜。
    “你骗人,你装蒜,你一定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无凭无据别污蔑好人,我可是你哥哥。”
    “因为我不肯叫你哥哥,所以你就不让我去参加party。”
    “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小心眼儿?”
    “你不小心眼儿你藏我鞋干嘛?”
    “我没有。”
    “没有是吧!”
    古瑶怒气冲冲转身离开。
    古萨洋洋得意,小怿却嗅出了阴谋。果不其然,客厅里传来古瑶撒娇的声音。
    “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前两天丢了的饼干不是老鼠吃的,是古萨偷的,”故意提高嗓门,加重语气,“我看见他半夜三更在厨房里翻来翻去。”
    古萨一个箭步冲进客厅,指着古瑶喊:“你凭什么说我进厨房就是偷饼干?我三更半夜下床是有目的的,你三更半夜起床干嘛?你的嫌疑更大。”
    古萨据理力争,但是明察秋毫的母亲大人还是罚了古萨去洗碗。
    “哼!”古瑶趾高气昂,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然后她跑去找小怿。
    “韦小怿,告诉我鞋在哪里。”
    韦小怿乖乖地指了指洗衣机。古瑶一高兴答应回来的时候给他带蛋糕。
    晚上,韦小怿拿到了一大块黑森林巧克力蛋糕。他把古萨拖进厕所,塞给了他。古萨被他这一行为雷得手一滑,蛋糕“啪嗒”掉厕所里了。
    小怿双唇紧抿,盯着手足无措的古萨,眼睛眨呀眨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韦小怿,你哭什么呀?”古萨此时真想以头撞墙,“不就是一块蛋糕吗?我给你买一块更大的行了吧?”
    “那不一样。”
    韦小怿带着哭腔跑回房间。
    古萨抓头挠耳,看了厕所里那块东西一眼,有种想把它捞上来揍一顿的冲动。
    “韦小怿,你真烦人。”
    古萨愤愤地跑去哄韦小怿,因为他讨厌死洗碗了。
    韦小怿就坐在那面大镜子前,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古萨说:“韦小怿,我画画给你看。”
    画完了拿到小怿面前,“怎么样,画得不错吧?送给你了。”
    画上是一座房子,歪歪斜斜的,豆腐渣工程一样。房子外面是成堆的水果。大苹果上坐着一个小孩。
    古萨说:“韦小怿,你就是那个小孩。”
    韦小怿一脸不乐意,“哪有这么丑的小孩?”
    烦死了!古萨这样想的时候就脱口而出,“别不高兴,你的样子比画上的还难看。”
    结果古萨挨了韦小怿整晚的白眼。
    第二天,韦小怿一语不发,就坐在镜子前发呆,直到睡觉前,古萨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和他搭话。其实最主要是因为阿萍和古瑶开始怀疑古萨欺负小怿。
    “韦小怿,你又不是古瑶,整天照镜子干嘛?”古萨塞给小怿一颗大白兔糖,“男子汉大丈夫,说你丑你就生气,没志气!”
    “我没生气。”韦小怿嘟哝了一句。
    “没生气你怎么不说话?”
    “那是因为说到我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另一个人。”
    “你想家了?”
    小怿摇摇头。
    “又来了,你总是什么都不说。”
    “古萨哥哥,”小怿抬起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秘密”一词引起了古萨极大的兴趣。
    “就你秘密多,说吧。”
    两人坐在床上攀谈起来。
    “我有个双胞胎兄弟,他叫枫。”
    “哦——”古萨恍然大悟,“你说的‘另一个人’就是枫。”
    “嗯,”小怿点头,“枫病了,他需要我的帮助。”
    “那你帮他了吗?”
    “是的。我们动了手术,枫的病治好了,可医生说我的身体会越来越差。”
    “怎么会这样?难怪我爸说你身子虚。”古萨对韦小怿顿生敬意,“那你就离家出走了?”
    小怿摇摇头,“我们家和这里不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强大的人,而不是需要照顾的人。”黑暗中小怿眼中泛着泪光,“我已经不属于那个家了。”
    古萨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那你爸爸妈妈就不要你了?”
    小怿突然变得可怕起来,语气里是决绝的冰冷,他说:“他们想杀了我。”
    这句话使房间里的空气迅速降温。
    古萨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妈妈?他们是什么人啊?如此狠心。”
    小怿别过头去,整个人隐浸在暗影里。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沉默了一阵子。小怿转身对古萨说:“这件事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
    “我不会的,我发誓,”古萨立马举起三根手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以后你就把这里当你家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你可不许学古瑶直呼我的大名。”古萨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跟我来。”
    古萨带小怿爬到床底下。那里有个小木箱,古萨把它挪开,地板上露出个小窟窿。小怿用手电筒一照,全是钱,一毛的,两毛的,一块的,两块的,还有硬币。
    “为什么把钱藏在这里?”小怿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钱放在口袋里那叫零花钱,放在这里就叫资金。”
    “资金?”
    “对。资金是不能随便花的,资金是用来干大事的。”
    “你想干什么大事?”
    “这个嘛——”古萨拖长音吊足了小怿胃口之后才说,“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小怿冲他傻笑。
    古萨又郑重叮嘱:“你可要严守秘密。”
    小怿马上举起三根手指,“我会的,我发誓。”
    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晚,他们拥有了彼此的秘密。
    ……
    春节临近,老古和阿萍忙于生意,没空盯着古萨,于是古萨就天天带着韦小怿在外头转悠。韦小怿因此认识了很多人,有玩电脑游戏很厉害的“四眼”,超级喜欢漫画的“大单”,喜欢讲不好笑笑话的“冰棍”,还有说话结巴的“大舌头”,他们都是古萨的好朋友。当然,小怿也和古瑶的朋友玩。笑起来没完没了的小雪,家里养很多宠物的小翠,骑车总会摔倒的安琪,身上装有很多糖果的“CC”。她们都十分喜欢小怿。
    今天是星期六,“冰棍”和“四眼”不用上补习班,于是古萨的“撒旦小队”壮大为六个人。他们买了鞭炮,分成两组在公园玩起对战赛。古萨和小怿默契配合玩得起兴,把公园的花都给炸焉了。“四眼”说这是破坏公物,抓到是要判刑的。大家吓得不行,提前散伙,各自回家。
    路上,一个穿着时髦、满身香水味的长发女人走过来跟小怿打招呼。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笑眯眯地问。
    “我……我……”韦小怿犹豫着。
    古萨就替他说了:“他叫韦小怿。有事吗?”
    “他是你弟弟?”女人打量着古萨。
    “是啊,怎么了?”
    “啊哈!”女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古萨没在意,拉着小怿往水果店走去。小怿却回头看了好几次。他看见那个女人一直站在原地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她是在看我们吗?小怿心生疑问。
    可是小怿想错了,女人不是在看他们,女人是在看他,她在想:原来,韩怿还没死啊。
    ……
    大年初一,老古一家一大早就出发前往人工雪场打雪仗。当然,他们带上了韦小怿。
    小怿很兴奋,因为这将是他人生的第一场雪仗。
    公共汽车上阿萍抱着小怿,小怿把头靠在阿萍的肩膀上,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而这个时候,一个长相与小怿一模一样的孩子正在家庭医生的指导下接受检查。他的名字叫韩枫。
    “妈妈,韩怿是谁?”韩枫这样问道。
    一旁的妈妈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韩怿,只有韩枫。”
    撒谎!
    韩枫脑海立刻浮现出这两个字。昨天他从父亲房间经过时,明明听到那个代号为“S”的女人对父亲说韩怿还活着。而在他的梦里,也总有这样一个人,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脸,以至于韩枫有时候会错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可是那个人有着韩枫所没有的表情,他会哭、会笑,而韩枫不会,所以那个人不是自己。韩枫想,也许那个人叫韩怿。为什么会这样想,他自己也不清楚。韩怿真的存在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跟他说这个世界没有韩怿?韩枫有太多的问题,他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得自己去找。
    下午六点左右,老古一家离开雪场。今天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古萨提议晚饭去饭馆搓一顿,可是古瑶和小怿偏说想吃阿萍做的酸辣爆虾,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回家做饭。经过菜市场时,大家兵分两路,老古进去买虾,古瑶拉着小怿硬要跟去,古萨只好跟着阿萍先回家做饭。
    买完菜后,老古又给古瑶买了五只小仓鼠。
    小怿问古瑶买仓鼠做什么?
    古瑶说:“你看,这只大的是爸爸,这只白色的是妈妈,最漂亮的那只是我,耳朵上长着好看的毛那只是你,那只大嘴巴小眼睛的是古萨。它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小怿露出笑容,幸福的表情已挂在脸上。“一定会很幸福的。”他说。
    路灯在他们身边映出温暖的光晕。
    老古哼着歌跟在两个小家伙身后。快到家时,他朝楼下的水果店瞥了一眼,这瞥让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水果店的铺门半开,里面黑魆魆一片。奇怪,不像是阿萍开的门,不然怎么不开灯?老古自觉不对劲,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古瑶,吩咐道:“瑶瑶,你和小怿在这里看着东西,爸爸去去就来。”说完朝水果店奔去。
    水果店不远处停着几辆黑色夏利。其中一辆旁边站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老古从她身边经过时听见她正对着手机说话:
    “找不到韩怿就立刻撤离,不许伤害无辜,惊动警察就麻烦了。”
    老古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老古听见水果店里传来木板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伴着一声尖叫古萨从店里摔了出来。
    “古萨——”
    阿萍惊恐的尖叫刺穿空气直直钻进老古心里,他发疯似的狂奔。
    阿萍被人推了一下,摔倒在地。
    那些人迅速离开水果店,坐上黑色夏利,逃之夭夭。
    老古赶到时已经只剩下古萨和阿萍了。古萨没事,阿萍手腕被刀划了个口子,鲜血直流。
    “发生什么事了?”老古惊慌失措地问。
    “不、不知道。我看见店门开着,以为是进贼了,可是、可是他们有好多人,不像是小偷,我、我……”阿萍浑身颤抖,已经说不下去了,搂着古萨直哭。老古脱下衣服捂住她的伤口。
    古瑶和小怿闻声赶来,看到这场景吓得张大了口。老古马上带着大家回到楼上。
    打开家门,明显感觉到家里有人来过。老古顾不得那么多,先给阿萍止血,包扎好后,老古锁好门,检查了一遍。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丢。这么说那些人的确不是小偷,他们是来找东西的,而且似乎是没找到。
    小怿坐在阿萍旁边的沙发上缩成一团,眼睛呆呆地盯着笼子里的五只小仓鼠。
    老古看到小怿这副模样,回想起小怿被救回来那天说到报警时所表现的惊慌,他决定先不报警。
    阿萍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过年的气氛,就吩咐老古去做饭,古萨和古瑶也被叫去帮忙。
    小怿看着老古、古萨和古瑶走进厨房,感觉好像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
    他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来这里,他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他还知道那些人会再来。所以,所以他想,他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
    人心最大的痛莫过于从快乐的云端瞬时跌进绝望的谷底,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用一个孩子的方式来表达,那就是——眼泪。
    阿萍看见小怿小声地哭泣,忙把他抱到自己怀里。
    “小怿给吓坏了吧!别哭别哭,已经没事了!”
    小怿看阿萍对自己笑,那样亲切的笑容,那样温暖的笑容,可就是这些亲切,这些温暖,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阿姨,”小怿揉了揉眼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不哭阿姨就答应你。”
    小怿听话地点点头。阿萍给他拭去眼泪。
    “这才对嘛,男孩子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你古萨哥哥,别看他哭起来鬼叫狼嚎的,其实他是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都没有,你古叔叔就说啊,要是古萨生在孟姜女的时代,恐怕现在就找不到长城了。”
    小怿被阿萍逗笑了。
    “嗯,这才对嘛,”阿萍投去赞赏的目光,“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不能丢掉笑容,知道吗?”
    “嗯。”
    “好了,有什么问题,问吧。”
    小怿表情严肃地看着阿萍,“阿姨,如果有一个人会给你的家人带来危险,你还会喜欢他吗?”
    “会带来危险的那一定是坏人。”
    “那、那如果他是好人呢?”
    “嗯——”阿萍做沉思状,舒出一口气,笑道,“那就请他和我一起保护我的家人!”她受伤的手抓起拳头,举到胸前,做出一个代表力量的动作。
    “阿姨你真好!”
    大家的好小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他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
    这个家有种力量,它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晚饭过后,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高高兴兴地讨论明天要干什么。
    老古决定初六才开铺,好好陪家人玩。古萨想买游戏卡,被阿萍严令禁止。古瑶要去同学家拜年。古萨告诉小怿其实她是为了讨红包才去的。
    老古下楼察看店铺的时候小怿跟了出去。
    “叔叔,”小怿叫住老古,“我想,我要走了。”
    老古并不感到惊讶,他把小怿拉到跟前问:“你是韩怿吧?”
    “叔叔你已经知道了?”
    “呵呵!”老古用一种慈父的力度拍拍小怿的肩膀,“不管你是韩怿还是韦小怿,叔叔只希望你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成长。”说完用手指刮小怿的鼻子。
    “哎哟!”小怿用手护住鼻子。
    老古牵起小怿的手。“来,一起关铺门。”
    小怿低下头,“叔叔,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不管怎样,只要是小怿自己做的选择,叔叔都会尊重你的意愿。”
    小怿面对一位父亲关怀的目光,露出了微笑。阿萍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笑容。此时,小怿除了微笑,已经不晓得要说什么了……
    第二天,小怿和古瑶一大早就起来喂仓鼠,然后古瑶如愿去了同学家。古萨动用他的资金请小怿喝珍珠奶茶。他们喝完奶茶,把珍珠留在瓶子里带回家。古萨趴在房间的窗沿上招呼小怿跟他做。他用吸管吸起一颗珍珠,对着前方一吹气,珍珠便飞了出去。小怿学着他的样子发射了一颗珍珠。两颗黑闪闪的珍珠飞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最后“啪叽”落户到一位路人的脸上。古萨连忙蹲下。小怿嘴含吸管仍饶有兴趣地朝楼下张望。古萨一把将他扯回来。
    “笨蛋!你想被人发现啊?”
    然而,他们还是被发现了。几分钟后有人来敲门。从那人跟阿萍的对话中古萨听到了一个糟糕的字眼——珍珠。
    在阿萍杀进房间的时候,古萨已经把瓶子丢掉了。
    “你说过新年不能骂人的。”
    古萨以为这样就能幸免于难。
    阿萍双手一叉,直接勒令道:“洗碗去!”
    古萨哭丧了脸。小怿对着他嘿嘿傻笑。古萨没搭理他,因为他不知道这将是韦小怿留给他的最后笑容。
    ……
    夕阳西沉。韦小怿失踪八个小时。古瑶已经不哭了,可古萨还在吵着要出去找他。
    老古拦住古萨。
    “小怿选择了离开,因为他认为那样做是正确的,我们不能阻止他做正确的事情。”
    “可是……”
    古萨想要争辩,老古又说道:“有些事情是生命所必须去经历的,我们不能帮助别人承担一切,那样等于剥夺了别人体验生命的权利,况且我们已经给过他帮助了,不是吗?”
    古萨不再说话。落日的余晖洒下,在地上投出一片映着担心的影子。
    同一片夕阳,亦照射在韩怿身上。
    河滩上,韩枫拉着韩怿的手把他挡到身后,抬头扫视周围握枪的人们。
    杀气四起。
    “不,许,你,们,伤,害,他。”
    韩枫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周围的人都停止了动作。他们的正前方站着韩枫的父亲。
    父亲背对着太阳,从他身上投下来的影子笼罩了韩枫和韩怿。
    父亲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两个儿子。韩怿畏惧地躲在韩枫身后,这不是他喜欢的表情,所以他的目光只在韩怿身上停留了片刻。而此时韩枫正死死地盯着他,那样冰冷与决绝的视线,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猛兽,连他都不寒而栗。他看到韩枫眼里燃烧的烈火,它的气势使韩枫在十秒内就击毙了他五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十分欣赏这团能够把眼前之物全部焚毁的火焰。如果说这团火焰是因韩怿而点燃的,那么他的确有不杀韩怿的理由。
    父亲突然击掌而笑,说道:“欢迎韩怿回家。”
    四周的人都收起武器。
    父亲缓缓蹲下将两个儿子搂进怀里,韩枫一把将他推开。
    “以后我会保护他的。”
    这是韩枫从父亲身边走过时说的话。
    “那就请你好好保护他吧。”
    父亲扬起嘴角。他想自己已经抓住了那条牵着木偶的线,这样,无论木偶变得如何强大,只要他抓住这条线,木偶都将永远是他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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