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回去。”玉蟾笑着看向其他人，“怀集将军不在好几天，总要有人给王靖洪一个答复。那边的事也需要人处理。”
    方间平暗喜，因为这表示“唐亭午”还会站在延军一方。
    “姑娘会担心的。”豆娘对玉蟾说。
    “没事，我应付得过来的。不然姑娘也不会允许我去了。”玉蟾走到方间平一边，“那么，再见。”
    “凡事小心。”背长剑的人对两个人说。
    “嗯。走了。”玉蟾轻轻拉了方间平一下，两人便一起上路了。
    玉蟾明显心情好了许多，一路轻功夹着蹦跳，头上的簪子也一蹦一蹦的。
    “你们为什么都叫她‘姑娘’？”方间平跟在她身后问。
    玉蟾放弃了轻功改成了平常的走路，方间平也放慢了速度，和她并肩而行。“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刚认识她时，我也叫她姊姊。后来才发现兄弟们都叫她‘姑娘’，我也慢慢改成了‘姑娘’。她有时像娘，有时像姊姊，有时像先生，有时像带头大哥。我们搞不清楚对她最准确的称呼是什么，于是就叫她‘姑娘’。”
    “你们怎么认识的？”
    玉蟾神秘地笑了笑：“想听故事吗？”
    “洗耳恭听。”
    “准确的说起来不是我们怎么认识的，而是她在找我们。”
    “找你们？”
    “是啊。她年幼时惨遭灭门，颠沛流离，在五湖四海游历，寻找可以当作亲人的兄弟们。对于她来说，所有结交的人不管男女，都是兄弟。”
    方间平哭笑不得：“不管男女都叫兄弟。等等，你说她年幼惨遭灭门？”
    玉蟾见自己一时口快，尴尬地看了看方间平：“这件事暂时不好对你说，因为姑娘很在意这件事，不经她允许，我不好向你说得太明白。”
    “我只是想一个人能灭了她满门，那么这个人绝对不是小角色，是仇杀吗？”
    玉蟾犹豫地看着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我也不清楚，姑娘也在调查中。算了，今天的重点不是唐门灭门惨案，我们对这件事心里有数就好，姑娘调查出结果时一定会告诉我们的。讲着讲着我们就偏题了。现在开始讲述她怎么找到我的。
    “我是原本是一家开黑店的掌柜的女儿。爹继承一笔祖产之后娶了娘，开了家客栈。可惜经营不力，生意日渐萧条。后来我十一岁那年，娘死了，爹娶了一个很凶的后娘。于是家里的事都归后娘管理。他们变本加厉，从开始的偷客人东西变成抢东西，甚至贩卖人口。后娘不是很喜欢我。我过着和店里的小厮一样的生活，爹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敢违背后娘的意思。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湖边。那时已经是傍晚，我正在挑水，远远看见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走来，似乎走了很远的路。她一身白衣，看上去只比我大了两三岁，干净得可怕。
    “我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人呢？我看见她像是在赶宿头的样子，就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告诉她：‘姐姐，你别到那家店。那家店会骗人。’她随意看了看远处的房子，又看着我。那时我一身破烂，衣服上好几个补丁，在一身净华的她的注视下，我本能的自惭形秽。她问我：‘你和那家店什么关系？’我回答她：‘我是掌柜的女儿。’她说了句谢谢，然后朝来时的方向走了。我松了口气，回家把打好的水倒进了锅里准备烧开水，谁知便看见她背着一个挺大的包袱直接走进了客栈，说要投宿。我正想劝她离开，可后娘在旁边，我又不敢说。于是她住了下来，后娘他们又用了老方法，在她饭菜里下了蒙汗药，偷了她的包袱，把她绑了起来扔进了柴房。
    “我当时只是想：这么干净的人，怎么能被他们就这么糟蹋了呢？我就在深夜里看守的小厮睡着的时候，弄了把菜刀从柴房的窗户里扔到了窗户下的草垛上。然后准备从后娘手里去偷她的包袱。我知道后娘把她的包袱放在了她房间的桌子上。我进去时没有声音，轻轻把包袱收拾好，然后飞一般跑出来。谁知跑得太急，包袱磕着了门框，把后娘惊醒了。于是她叫了两个小厮当着她的面对我拳打脚踢。我本来就做好了被她打的心理准备，所以被打也无所谓。等到后娘准备一个巴掌掴上我的脸时，一个石子把她的手打开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本来应该还在昏迷的人好好站在这间房间里。我也原准备在她醒来找机会逃出来时，把她的包袱交还给他。谁知到变成了她来救我。后娘火冒三丈，叫小厮把她重新抓起来，她两个石子直接把那两个人定住。她就那样走到我面前，用一尘不染的袖子轻轻替我擦满是灰尘和汗水的脸：‘做得好。’后娘似乎被她吓住了，尖叫一声叫了更多的人来。她也蛮不在乎，只是问我：‘你愿意和我走吗？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群人。我会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你要想回来看看，随时可以。’
    “我就想：这个人在说什么？我和她今天才见，我们连彼此是谁都不知道，她居然说会把我当作亲人看待。后娘一听就知道赚钱的机会来了。于是对她说：‘你想带她走，绝不可能。她可是我宝贝女儿，你这么就想带她走？’她好像没听见后娘的话一样，依旧一脸温和地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我想她这么纯粹的人是可以信赖的吧，于是点了点头。她回过身来对着后娘，问多少钱可以让我离开。后娘捂着被打疼的手：‘你现在身无分文，还想带她走？可以，你一个月三十文工钱，在这儿做满十年就把她卖给你。再加上我身上这道伤，再多做五年。’她脚下一动，就移到了后娘面前给她一个巴掌，众人直到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才反应过来。‘你若再说一个‘卖’字，我就直接把你打残。’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温暖。因为她尊重我，考虑我的感受。娘死后，很少有人再这么体贴。她从怀里取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对着他们说：‘这孩子是我接走的。这钱只是感谢你们让她活了下来，让她等到了我来接她的这一天而已。’我没看见钱票的数目，但是看见后娘发光的眼睛就知道不会是小数目。
    “后娘一看她还有钱，仗着人多准备抢。她身形一动，也不知她怎么做的，只是看见她像流星一样飞快地穿梭在众人之间，几个眨眼的时间，这房间的人就全都动不了了。我感觉到她的强大，开始敬畏她。她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我，向我伸手，想要拉起我。那时候，我就觉得又看到了娘一样。我刚想伸手，然后看见自己满手青紫，还有泥垢，再看看她指骨分明的白皙手掌，连她的手都不敢碰了，自己站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带着我离开了那间黑店。
    “我们一直走到打水的那条湖的下游，她收拾了一些干草和树枝燃了一堆火取暖。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低着头说：‘我姓王，娘取的乳名叫月儿，没有名字。’她指了指天空：‘天上的月儿？’我点点头。她想了一会儿，就说：‘我替你取个名字，玉蟾，就是明月的意思，可好？’
    “我又点点头。她自我介绍说：‘我叫唐听午。’
    方间平听到这里，讶异地看着玉蟾：“唐听午？”
    玉蟾笑着点点头：“是啊，姑娘真正的名字：唐听午，听见的听，正午的午。她又对我说今天晚上先将就一下，明天就带我到小镇上，替我打理一下。我反正已经习惯了睡地上，这般也不过换了一个地方而已。也就点点头。她笑了：‘刚刚还看你那么勇敢，现在怎么这么怯懦的样子？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就是了。’我也笑了笑。她看我一脸疲惫的样子，就叫我先睡，她就陪在我身边。我趴在地上睡得朦朦胧胧了，微微睁眼时，只看见她侧对着我抱膝而坐，抬头仰望着那片星空。清冷月光透过她照到我眼睛里，就觉得她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一样，干净，安静。那身白衣都有了几分云雾的感觉。虽然在世俗人的眼光中，她的长相并不使人惊艳，甚至连漂亮都算勉强。但是对于我来说，她却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人。有这样的人保护自己，怎样都该安心了吧？到底心里为第一次离开家而不安恐惧，她虽然一直一动不动陪在我身边，我还是后怕，渐渐听着湖水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身上还有温温的感觉，而她衣服从里到外被露水打湿。我那时就明白了她的为人，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只是清晰了解到，自己能遇见这样的人，是自己的运气。于是陪着她继续四处游历了一年多。这期间她教我轻功、护身的简单剑术，识毒的方法。有时想爹了，就陪我回去看了看他。然后继续启程。后来在琅琊山脚下遇见了寒玉。救下寒玉之后，我们三人就住在了一起。不久爹又猝死，我与那边的关系也断了，于是一直住在樱林，一直到现在。”
    “寒玉，是谁？”
    “就是琅玉，寒烟端竹冷玉郎，我叫他寒玉。想不想听他的故事？”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