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樱成林  第八章绕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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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间平到了军中已是半月有余,因为此时双方对峙成拉锯战状态,所以暂时双方都选择按兵不动。也正因为如此需要处理的文件不多,找了个机会便衣到街上逛两圈。偶然经过药铺,里面传出的药味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樱林的日子。
    “叔叔,这棵葱怎么卖?”
    里面传出的稚嫩的童音吸引住了方间平:到要药铺买葱?
    “这不是葱,是人参。”
    难怪,原来是认错了。
    “人身?长得条条一样,哪有半点像人?”
    “不是长得像人才叫人参。”里面传出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似乎颇为无奈。
    “那连长得都不像,干嘛还叫‘人身’?”
    “书上这么说,我们也只好这么叫。”
    “那为什么书上这么说?”
    “那你问写书的人啊!”语气中似乎耐心即将告罄。
    “那你为什么不问?你们大人不是说要勤学多问吗?”
    真是有耐心兼胆量的小孩子啊!
    “因为写书的人已经死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一开始沙哑,似乎在隐忍怒气。
    “那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你给我该干嘛干嘛去!回家叫你娘老子教你!”终于怒气如火山爆发。
    方间平颇为好笑地继续向前走。迎面是一个一身白衣的人,“他”看了自己一眼。若无其事继续向前走。方间平明了,也只当没看见对方,继续前进。
    “半个时辰后去西城郊外的一家茶馆。”那个人走过自己身边时淡淡地说,甚至连脚步都没停。
    果然,
    那家茶馆并不难找,只到了门口便看见她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独自品茶。她见自己到了,便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昔日公子曾答应我一件事,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开门见山,这女子倒是挺直白。
    “记得。”
    她点了点头,不知是表示听到了自己的话还是表示赞许自己言出必行。只见她默默拿出那块蓝色玉佩,说:“如今便有一事希望公子相助。”
    “但说无妨。”
    “其实我如今就在公子军队中。”
    方间平如今终于是了解当花木兰的战友看见一身女装的花木兰当时的心情了。
    “我想用这块玉佩换公子一个承诺。”顿了一顿,看了看方间平的反应继续说,“我希望任何将领都不能将我收入私帐。”
    方间平看了看她的神情——毫无犹豫,毫无做作。
    “你确定你只要我这样一个承诺?”
    “没错。”声音如清风过耳,不留痕迹。
    “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我可以帮你。不过,”笑着将玉佩推回,“这玉佩还是你留着吧。救命之恩,在下又岂能草草了事。”
    “那便却之不恭了。”她伸出手将玉佩收回,“我化名唐亭午,在军中做一名骑兵。”
    从骑兵做起?“阁下当真有志气。不知玉蟾······”
    “她不在。”
    还好。方间平松了一口气。那个白发少年他倒是没问,因为问了估计她也不会透露多少。只是她从军的意图倒很是引人深思。
    “昔日花木兰从军是为父亲免去战乱之苦,不知阁下是否亦是这般?”
    “算是为父亲。时间不早,不敢多加打扰,告辞。”十分干脆地走人。
    “好走。”见她明显不想多说话的模样,只好亦起身回礼。
    方间平慢慢站直身体,罢了,不管她是为何种目的入军,只要对他人无害,自己就该在力所能及之处帮她,谁说女子中无英雄豪杰呢?
    方间平回到营帐中,就遇到正在自己营帐中等待的传令兵,说主帅请他相商要事。
    等他收拾好笔墨到帅帐那边,几乎所有人都已落座在各自位上了,明显就有几人脸上显现出不奈的神色。
    “抱歉,回来晚了。”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王靖洪拿出战书放在面前,“关于这份战书,敌军主帅约请七日后在涝山一战。同时根据探子近日回报,敌军请了琴师接从文。诸位有何看法?”
    偏将朱子因道:“即是琴师,主帅为何刻意强调,莫非此人有何特点?”
    镇军将军马骁道:“接从文虽是琴师,但他所弹之琴听说有操控人心之效,扰乱人心神,甚至令人产生幻觉。昔日首舞女珍蜓曾请他伴奏,见过那次演出的人都说在珍蜓舞时看见她身侧雪花纷飞,她立于万丈冰雪之中。而实际上,那次演出地点只是一个酒楼,而且还是在中秋之时。”
    主帅王靖洪:“那么说,敌军此次是想利用琴声扰乱我军正常作战。”
    镇北将军顾城南:“但是作战之时且不说嘶吼一片,就是战鼓之声就能掩住琴声,他又有何用?”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但若是敌军在作战前在高处安置琴台,借用内力将琴声扩散并增加琴声效果呢?”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声音源头,竟是一直沉默的副帅方间平。
    王靖洪思考之后:“很有可能。这也和选择涝山作为战地相符。那我们又该作何对策?”
    众将皆沉默。
    朱子因道:“如果进行刺杀呢?”
    “不可。一来我们并不清楚接从文住所,二来敌军主帅对他甚是看重,就算王芳自己不陪在身侧,也要命令几位高手陪在他身边。要袭击不是易事。我们只能在作战方面想办法。”
    顾城南忽然说:“马骁,听说你会弹琴。”
    马骁若有所思:“的确会,但只怕在此处,琴技最高的人却不是我。”
    众人再次看向方间平。
    王靖洪顺着众人意思问:“副帅以为呢?”
    此时方间平正低头沉思,听得叫唤忽一个回神:“其实诸位何必非在将领之中寻找琴技高手,说不定士兵之中也有怀才不遇之人。”
    中坚将军章注答:“平民之中怕是很难出现琴技能高出仕宦之人,就算有,又如何在数以万计的士兵之中寻找?而且我们不仅仅要考虑琴技,还要一个内力深厚者以备万一。”
    朱子因提议说:“我们不妨贴出告示进行征募,若有人琴技能高出副帅,便让他出场,在武将之中寻找内力最深厚之人如何?”
    方间平道:“内力深厚的武将未必便与弹琴之人有默契,若是内力与琴声不能很好融合,怕是会降低琴声效果。”
    王靖洪道:“也就是说,最好是同一个人,否则需要时间练习。”
    方间平顺着赞许一句:“主帅果然才智双全。”
    王靖洪道:“这般想来,实是困难,我们一方面请章将军和顾将军负责通知全体士兵,另一方面,便请副帅做好准备了。另外敌军领军的是有第一君子之称的‘杨物’,此人行事光明磊落,但是武艺高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会议结束后,方间平一路往回走,一路沉思。若是那个人能出手,本方胜算必会大大增加。只是不知她能否得知这番消息了。并且自己并不知晓她内力如何,再加上弹琴之时若是有人以内力相扰,易受内伤,自己又怎能让一个姑娘家冒这个险?但是自己并不曾以琴作战,更不曾试过用内力增强琴的功效,临场发挥如何,自己未知。
    他又在案桌前坐下,却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文案早已处理好,自己又实在没那心情练字作画。忽然想起自己出征之时琴根本就没带,在边境地带想要买琴怕绝非易事。他连忙招来一个士兵通知主帅寻琴,自己则是从带来的书中寻找有关于琴一方面的书。无奈的是带来的这些书中并没有记载到如何利用内力与琴声融合的办法。颓废的放下这些书,长长呼出一口气,盯着桌子发呆。唯一的希望是——那个人会出现。
    时间过不久,主帅便想方设法弄了一架琴过来。也不知在哪里找到的,虽说弹奏不是问题,但是音质实在是······这样的琴弹出来只让自己觉得魔音刺耳,只能祈求用这种声音刚好能遏制住那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天籁吧。
    转眼三天过去,虽有士兵前来应招,可惜琴技与自己一较,高下既已分明。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已经给她机会,凭她的琴技,必是能脱颖而出,为何还不出现?
    第四天,纷纷有人前来探望自己,包括主帅在内。自己已经很努力将那样的方法练习纯熟,但是似乎效果并不明显。不,应该算有些效果。因为自己帅帐旁的士兵可以明显看出他们脸上的黑眼圈。时间越来越少,自己又该如何?那个人,应该并不在这儿吧。
    第五天,自己真的该拼尽全力了。不惜一切代价,将琴技与内力融合方法练习好,这是数十万将士的希望,自己哪怕拼了命也要成功。心情越来越烦躁,练琴却需要人心情平静,心神合一。练得越久,却越来越糟,不得已停下发烫的手指,才发现月已上三竿。又是一天了。忽然一个凝神,发现不远处丛林有一人在看着自己。那人似乎看见自己发现了他,回头就走,方间平先是惊讶,随后欣喜,飞快跟上。
    果然他进入丛林没有寻找多久便发现那个人,虽说只是背影,但是那样挺直细瘦的背影却不是那么易忽视的。
    方间平抬手作揖:“许久不见,阁下别来无恙。”
    那人慢慢回身,方间平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把琴。
    莫非她有意用这把琴上阵?“事态紧急,不知能否请阁下出手相助?”
    那人也不回答,静静当着他的面坐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将琴放在膝上,抬手,琴声淙淙。只见她手指动的飞快,但是琴声听起来杂乱无章,但似乎又有一定旋律。忽觉心跳随琴声出现巨大波动,心口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操控自己心脏,令自己心绪更加烦乱,甚至生出对世间万物的恨意,给人以杀伐泄恨的欲望。忽然又是山高水清,一片寂静泰然,世间万物似乎又都是和谐可亲。他狠狠吸了几口气之后稳定一下心绪,仔细听琴,才慢慢发现琴声章法。
    看见方间平露出震惊加敬佩的神色,她缓缓说:“很好,已经这么快就摸到窍门了。”
    “如若猜测不差,是阳关调和高山流水的两曲齐奏。”
    她微微点头:“不错。”
    “阁下琴技高绝,方间平自叹弗如。两曲齐奏,当真空前绝后。”
    “并非空前。关于此琴,副帅有何看法?”
    方间平仔细看着她手指不停拨弄的琴弦,从琴弦在月光下反射出流利白光,便分辨出此琴必是价值不菲:“方某亦是不知,但听此琴之后,方真正明白何为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好见识,一语中的。”
    “阁下意思是?”
    “此琴,正是‘绕梁’。”
    她双手缓缓覆上琴面,终止弹奏。“昔日楚庄王觉得自己迷恋此琴而荒废朝政,命人用铁如意毁去‘绕梁’,但身为名师,用如何不懂此琴价值?在此之前,琴已被调包,毁去的只是赝品。琴师发现‘绕梁’的琴弦能承受以特殊指法弹出的两曲齐奏,更是倍加珍惜,将指法记录了下来,后来颇经辗转才到我手中。”
    “那能否请阁下参战?”
    她又慢慢站起身,将琴重新抱在怀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能。”没有怒气,没有不屑,只是单纯的拒绝。
    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而刺激了方间平:“阁下可知此战关乎数万将士安危,更何况几次与阁下言谈,我只当阁下是有志气只是苦无门路之人,如今阁下以如此态度对待作战,还真是出人意料。”
    她依旧面不改色,一片安然,反应太过安静,反而让人不安。
    “你以为只要有人琴技高于你,那人就能参加此次作战吗?”
    “嗯?”
    “你可知背地里有多少东西你毫不知情,你只知关心作战,你可曾关注过你身边的人?”
    “啊?”方间平蓦然惊醒,随即垂下眼帘,握紧双手,一咬牙:“这些和请阁下参加对决似乎并无关联。”
    她渐渐走近,双手将‘绕梁’捧上:“作战之后,我来此地讨琴。”
    琴放在他手中之时,虽是早有预料,但它却比想象中的还重,手忽地一沉,差点让琴就这样摔了下去。连忙看对方反应,才发现那人早已离开,只是身影太快,步伐太轻,都让他没有察觉。有了古琴绕梁,事情会容易得多了吧。但是,既然有如此高超的琴技和轻功,还会医术,为什么她只做一个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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