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年惊恐的看着步步而来的方璃洛，那张斗笠下熟悉的脸，已经变得如魔鬼，苏流年不禁忘记了贴着额角的那扇面具，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直到方璃洛的脚步停在距离司马蓝咫尺的位置也不曾松开分毫。
    “告诉我！流年去哪了！告诉我！”方璃洛的声音很大，充斥了整间殿堂，苏流年却听得不甚清楚，心中苦痛与酸涩夹杂，混合成了一股压住呼吸的味道。
    “我。。。我真不知道。。。”司马蓝被方璃洛的这句话打得连连后退，擦过苏流年肩头，方才立稳莲足。
    “还在这惺惺作态吗！”方璃洛的脸越发扭曲，司马蓝第一次不敢直视方璃洛的目光，苏流年看着方璃洛一步一步的迈向司马蓝，刚想转身拉住，就闻司马钰吼道：“够了！就算陛下还在，不见于世人，何必苦苦相逼！”
    陛下。。。司马钰居然还称自己为陛下。。。苏流年的眸子打在了司马钰因心生怒火而双唇发白的脸庞，他在这之中，到底是什么呢？
    方璃洛居然因为司马钰停下了步子，苏流年想去搀住摇摇欲坠的司马蓝，只有他知道司马蓝的身上还有一个小生命，却又闻司马钰略显虚软地道：“方璃洛，你走吧，休在这无理取闹！滚回凤歌去！”
    “哼！我等着你死的那一天！”方璃洛暴恹地瞪了司马钰一眼，在司马蓝耳边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哥哥。。。”司马蓝一下瘫软在苏流年怀中，对着司马钰有气无力的唤道。
    “卿府来见过我了。。。我要回凤歌去见他。。。”司马蓝眸中的殷切希望让司马钰心中闷火一起，喉头一紧，但还是粗哑地道：“你还被苏卿府骗得不够么！还想回去长相厮守？！”
    “哥哥！求求你！”司马蓝突然挣脱了苏流年的搀扶，扑倒在司马钰的榻前，紧紧抓住司马钰的手，司马钰琉璃色的眸子居然冒出一丝怜惜，但随即消失不见。
    “你又要辜负陛下了是么。”司马钰凉淡无比的一句话同时震住了苏流年与司马蓝的心，司马蓝垂下了头，苏流年却不敢再看，立在原地，却渐渐松开了拳头。
    “哥哥。。。”司马蓝找不到理由反驳，只换做声声呼唤，乞求着司马钰。
    司马钰知道，如若自己答应司马蓝让她回到凤歌，就会让蛰伏的赵皓抓住把柄，给自己一个反叛龙涎的罪名，司马族人也会因此受难，但他为什么开不了口，拒绝不了眼前的这个人？
    “慕厌，你带她下去吧。”司马钰甩开司马蓝的手，翻过身去，任由司马蓝再如何乞求，也纹丝不动。
    苏流年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却发现根本拉不起司马蓝，只得附耳司马蓝道：“你还怀着他的孩子。。。走吧。。。好吗？”
    司马蓝听着苏流年带着请求的语气，看了看榻上仿佛已经睡熟的司马钰，在苏流年的搀扶下出了殿。
    “慕厌！你现在就去将那册子取出来好不好？”刚进了厢房，司马蓝拉住苏流年的手，请求着。
    苏流年不说话，只盯着地面，司马蓝见苏流年不应她，越发着急，一把取下头上的发簪比自己的手腕上，苏流年眸中一惊，只得应道：“慕厌去做就是，你别伤害自己。”
    “真的吗？谢谢！谢谢你。。慕厌。。。”司马蓝手中的簪子在听到苏流年应下的那一刻瞬间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击碎了苏流年的心，原来，你是如此急迫，忍不下半分停留。
    苏流年笑了笑，转身离去，阳光洒在他脸庞，却被一个人挡住了风光。
    “璃。。。璃洛。。。”苏流年不由自主地叫出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方璃洛这时已取下了斗笠，将她好看的面容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
    “你认得我？”方璃洛不给苏流年躲避的丝毫机会，轻轻揪住苏流年的袍领，惊得苏流年慌忙地将目光投向他处。
    “方才在下见过你。。。”苏流年的答案让方璃洛自嘲的一笑，松开了手，道：“呵呵，你是不是认为是疯子？”
    “我。。。”苏流年话刚出口，就心下一惊，可自己的声音已经冲进了方璃洛的耳际，方璃洛猛地抓住他的手，两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不言，不语。
    “流年！”方璃洛居然掀下了苏流年的面具，一张惊觉世人的脸出现在方璃洛眼前，苏流年却拿过了面具慌张的掩盖住自己的脸，擦身欲走。
    “苏卿府说的是真的。。。你不爱我了。。。你真的不爱我了。。。”方璃洛没有去挽留苏流年离开的背影，因为她没有勇气，苏流年却停下了脚步，拿着面具的手骤然攥紧，仿佛要将面具捏碎。
    “璃洛。。。如果你还爱我，就请让我戴着面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苏流年只留下一句话，一句乞求，方璃洛望着苏流年渐行渐远的身影，在阳光的眷顾下，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衬得方璃洛的笑，很纯真，因为曾经在大殿之中的一幕幕，窜出了她的眼前。
    原来，你对爱的方式，是逃避。
    方璃洛笑着笑着，只觉得眼角一阵温热，眼泪不听话的掉落下来，而苏流年已经消失不见，连同她的心，她的爱。
    苏流年觉得自己每迈一步都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当抬头已到了司马钰所在的殿前，守卫的家丁倒也不拦他，因为他是除了司马钰，唯一一个可以自有出入这个地方的人。
    殿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又轻轻叩上，好闻的熏香弥漫着整间殿堂，司马钰任然静静的躺在软榻之上，被褥顺着软榻掉落在地上一角，苏流年慢慢走到司马钰的书架前，掏出怀中司马钰让他保管的那玦相印，摊在手心中，久久凝望。
    “慕厌。。。你是来替蓝儿拿那卷册子的吧。”
    苏流年惊然转身，看着司马钰带着笑容的模样，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纵容她？”司马钰没有丝毫责怪，虚软的声音却能安抚人心。
    “相邦为什么要纵容慕厌？”苏流年与司马钰早有默契，这时候不得不让司马钰眸中一亮，却又摇摇头道：“我并非纵容你，而是我，明白你。”说罢，司马钰掀开被褥，大夫已经替司马钰换过药，白净的睡袍衬得司马钰越发绝美。
    司马钰径直来到书架前，抽出那卷册子，却发现苏流年手中还拿着那相印，嘴角不由得挂上一抹略凉的笑意，“原来你还记得它。”司马钰说着将玉玦放回苏流年的怀中，将册子递给了他。
    苏流年却没有去接。
    “嗯？怎么了？”司马钰或是有些虚弱，方璃洛那一刀差分毫便要了他的命，只得将整个身子塞进宽大的楠木椅中。
    “相。。。”苏流年无法说出后面的那一个字，他多么想唤他一声相国，可是，他不能，不能。
    “相邦。。。为什么？我。。。我都未曾摘下面具视容于您。。。你为何如此信任我？”苏流年抬起那双玻璃般闪耀的眸子，看得司马钰心中涌起一股熟悉之情，这与苏流年小时候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因为我知道答案，你我都愿意为她自私的爱来保护她，她。。。是我的妹妹。”司马钰说着，泪水居然充斥了他的眼眶，他居然承认了司马蓝是她的妹妹，他居然承认了自己会保护她，他居然将这个秘密说给了他人。
    苏流年沉默了，却接过了那卷册子，手在微微发抖。
    “尽管这会给司马族带来灾难，会给我爱的人带来灾难，但，陛下做到了，我作为他的臣子，也应该做到。”司马钰疲倦的闭上双眸，刹那间绝美凝固在苏流年的眼前，原来自己与司马钰一样，苏流年再也挪不开目光，直到司马钰陷入沉睡才缓缓开口，
    唤道：“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