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
    推门而入的人带着午时的阳光踏入书房，口里不停地念着叔父。
    夏完淳带进来的阳光洒了一室，照亮了书房，夏完淳扑进凌简的怀里，凌简低下头，轻声问：“今日不在你父亲那儿，怎跑到叔父这来了？”今日是他和他父亲练武之日，跑他这来，定是想偷懒，凌简的话语中毫无责备之意，夏完淳扬起脸，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凌简。“与父亲习武实在枯燥乏味，父亲知侄儿只愿与叔父相处，便叫侄儿来叔父这里。”
    凌简见他有神的眼睛，毫无撒谎之迹象。
    “真的？可有隐瞒叔父吗？”凌简逼近他肉乎乎的小脸，夏完淳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真，侄儿不敢隐瞒叔父。”听他着不诚实的话语，凌简不由哀叹，这么小就会扯谎了，这孩子。
    凌简将人抱着坐上了桌后的木椅，“完淳即来了，那叔父便要考考你。”凌简笑笑，夏完淳轻哼，不是不屑，而是不爽，往日凌简从不考他，今日心血来潮，竟要考他。
    “叔父要考侄儿什么？
    凌简捏捏夏完淳的鼻子问他：“可背得杨炯的《从军行》？”
    夏完淳瘪瘪嘴，似是不想言语，凌简无奈，“完淳不记得了吗？那最后一句总是该记得吧？”夏完淳沉默不语，半晌，他嫩嫩的声音才沉沉的响起。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凌简终是听得他低语，暗自笑得心静，“那完淳再告诉叔父，这句话为何意？”
    夏完淳的眼中上过一丝皎洁，声音突然变大，洪亮回应凌简的问题：“诗人意为宁做一百名士兵的头目，也胜过百无一用的书生。”
    凌简略点头，同意他的前半句，后而摇头，否定他的后半句话，夏完淳疑惑凌简的肯与否，那人就开口了：“读书要铿锵有力，写字要刚劲有力，完淳的完淳的前半句话是对了，后半句不经思考就出口，欠考虑，听着，‘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诗人在国破家亡的情况下，吟出这首诗是恨自己只是一介书生，无力挽救国破家亡之现状，如若完淳将之理解为甘愿做一介莽夫而不做百无一用的书生，那就错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保家卫国，必须文武双全，保家卫国，能晓通政理，改革风纲，是文。能上场杀敌，骁勇善战，是武。若通文不通武，通武不通文，宁为百夫长有何用？胜作一书生又有何用？”
    凌简细致地对他说完，缓着合了嘴，书房里没了声音，夏完淳不说话，沉寂的如同一只欢够了的小鹿，突然之间，他从凌简的怀中跳离，对着凌简鞠了一躬，“今日便不再打扰叔父，侄儿告退。”
    他转了身，不等凌简说声好，便跑离了书房，凌简见他瘦弱的身子消失在长廊里，呼了一口气。
    这孩子到底听没听进去啊？
    若听进去了，现下的一日里，是不会再来了吧，凌简想。只是妄想，后一日夏完淳还是来了，时间不到一炷香，朝凌简微点头，礼仪上叫声叔父，便又离开了。
    第二日他确实没有来，三日四日也是如此，凌简整日呆在书房之中翻阅古书，偶尔抬头看看是否有人来，见没人来，只是叹口气，又低下头看手里的古书。
    一日，他又在书房，伺候他的下人端了龙井给他提神醒脑，他便留着那人在书房问着。
    “完淳几日没来了？”
    下人给他砚着墨，回答他的问：“完淳少爷已有八日未来了。”
    凌简听言，只是闭了口，不再问了，挥退下人，自己在书房里左右缓慢地踱步，思来想去，终是跨出了门槛，离了几日未出的书房。
    他总是在意那个孩子，怕他因那一席话便不学好，成为不学无术之人。
    他没有关于这儿的记忆，拉着人问，别人告诉他，他才去寻，似乎走了很久，他才走到那人所说的地方，立在树旁，看着里面两个不停移动的身影。
    夏完淳在里面。
    凌简走近了些，看得也清晰了些，确实是夏完淳，满头是汗，扎着武功最基本的马步，看时辰，也有好几个时辰了，他的父亲站在一旁一脸和蔼，凌简可以听见他俩的对话。
    “今日完淳为何如此勤奋？”他问，半晌，夏完淳的声音才响在庭院，“保家卫国，必须文武双全。”
    说得有力坚定，凌简在那儿听着他的话语，不由笑起来。
    那年，夏完淳五岁。
    他明白了，保家卫国，文武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