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往日的莺歌燕舞纸醉金迷，今日的云音阁显得分外寂静。季晓山半天之前才遭人劫持，心底里不免还有些恐惧。说不清是什么理由，进了门没走两步路，她心里倏然蹿出了一股子寒意。
    因此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屈着腰身绕过了前厅往别院走。落魄佝偻的样子，倒是生出了一分做贼心虚鬼鬼祟祟的味道来。
    寂静的庭廊里只响起了她一人的脚步声，由慢渐快，笃定有声。季晓山拔高了十分的警惕心，却还是被人从身后不动声色地扣住了肩膀。
    “季姑娘，往哪儿去啊？”
    季晓山吓了一跳，灰色衣裳的侍女从身后悄悄冒出，面色阴沉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季姑娘。”侍女的语气并不和善，与她脸色一般，阴阴冷冷地，“我家妈妈有请，还望季姑娘随我一同，去一趟前厅罢。”
    季晓山心里咯噔一下，蓦然张大了眼。
    前厅大堂上高扯着一卷红帘，四边柱子上也是雕龙刻凤描花绘景，厅前洒上了满满一层奢华靡丽的金粉。大堂内香薰弥漫。季晓山揉了揉鼻子，心里却只感到了一阵森然的寒气。
    季晓山知晓，此次绝非善事。
    她果然看见了那老鸨。老鸨与云音阁一众的侍卫，齐刷刷排列在前厅的两侧。形貌各异，眼神却是一样的，皆是直勾勾盯着她看，恨不得将她生生凿出一个洞来。
    季晓山乌云压顶，顶着他们阴沉沉的目光，不禁苦笑了一下：我此刻确实生得丑了些，生得丑你们就要用眼光活剐了我，不公平啊。
    但由不得她在心里自娱自乐，老鸨最先沉不住气，她上前就欲图去抓季晓山的脸。季晓山看她那锐利翘尖的指尖，惊了一惊，侧身堪堪避过。
    季晓山惊道：“你做什么？！”
    老鸨高声大骂，挥手要给她一个巴掌：“你个不要脸的贱种，你还有胆子回来？！”
    “不要脸的小娘们。”
    老鸨呸了口唾沫：“赚了云音阁的便宜不说，还敢偷我云音阁的镇阁之宝？老娘非要将拖你去官衙杖毙了不可！”
    老鸨脸涨成了猪肝的颜色，心内尤有不甘：“还不待去官衙呢，老娘提前给你点教训。”
    说罢，一撩袖摆扑上去，又要打。
    季晓山身心俱疲，心内倦怠且愤怒。她突然鼓足了十分的劲，拽住老鸨的两只手，将她半压在了地上。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扭打了起来。
    侍卫们黑着脸在一旁冷眼看，不晓得应不应该出来帮忙。
    季晓山本想压制住她不欲还手，岂料老鸨一扬起脸来，恰巧挨了她一个巴掌。老鸨吃了瘪，脸色越涨越红，到最后居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个臭娘们，你敢扇老娘巴掌！”老鸨在地上打滚撒泼，“你打我，你打我！你不仅是个盗窃犯还是个土匪，我要将你抓到官衙里去，千刀万剐！”
    偷窃不算，又落下了一个土匪的名称。季晓山气着气着反而笑了出来，看着周遭一众侍卫冷得刺骨的眼波，季晓山挺直了腰板。
    季晓山站在大厅中央，青丝凌乱衣裳破落，白皙水灵的脸蛋上被蹭上了满脸的泥巴与烟灰。她脸颊黑乎乎地，唯独一双黝黑的眸子大张着，眸光流转似是一汪澄澈莹亮的湖水，清可见底。
    “我不是。”季晓山坚毅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认。”
    “你敢不认，你敢不认？！”老鸨气极，竟抓紧了季晓山的小腿，张嘴便咬。
    季晓山又是一惊，慌忙抽出脚来，脚尖直踹在她胸口上。力道不到，老鸨却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楚河与戚鱼樱一同前来，恰巧撞见了这个画面。楚河皱了皱眉，戚鱼樱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面色焦急而哀伤。
    “妈妈，你怎么样了？”戚鱼樱莲步纤纤跑上前去，抱起了老鸨的身子，“还好吗，妈妈有没有事儿？”
    戚鱼樱忧伤抬起脸来，眸子里波光盈盈：“晓山姑娘，你怎么能……”
    季晓山看她欲言还休的模样，心里很是愧疚。她转眼看见了楚河面无表情的脸，嗓子哑了，愣是一声没吭。
    戚鱼樱扶着老鸨站起身来，老鸨弯着身子一个劲哼哼，她指着季晓山道。
    “楚公子，看看你带回来的好姑娘！我家戚小姐替你垫的钱，白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要偷我家的东西！”
    楚河看了看季晓山，皱眉道：“这次你又闹出了什么事情？”
    季晓山闻言眼眶一下红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一颗颗砸在了地面上。
    季晓山心内酸楚，这些天来所受的折辱与委屈，通通算不了什么。
    比不上他一句话，来得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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