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敢当面唤北堂耀名讳的，除了皇族至亲，就只有一个已经死去十年的人。
    京城内外的人都知道，从北堂王至今日的羽帝，身边的人即便再受北堂耀宠爱，都无一人敢打破这个忌讳。曾有妃嫔怀有龙种恃宠生娇私下里唤了一声‘北堂’，当晚就被灌了红花打入冷宫，再无缘得见天子龙颜。
    私下里唤了一声就落得如此下场，盛宠之下的孕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男子，还当了众人的面直呼了羽帝名讳。
    一时之间，营帐之内静谧得可怕，任旁人谁都不敢吭一声。
    然而，未等北堂耀作出任何处置，伏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青眠又道出了一句足够让一般人抄家灭族的话，也是十年来羽帝心中最大的忌讳……
    青眠说：柳意卿要杀我。
    柳意卿要杀我。
    就是这么一句话，令伺候在青眠身边有些年头的侍女太监全都跪下了，那呆愣着不知发生何事的小侍女也被小药拉着跪下磕了头，各个哆嗦着等候杀头株连之祸。
    可预料之中的盛怒没有到来，北堂耀只对侍女太监们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公子’，其余什么话都没说就起身出了营帐，身后的暗翼也二话不说地立即跟了上去。
    “公子，您可吓死我们了！”等北堂耀跟暗翼离远了，跪伏着的小药才敢起身，跑去扶还坐在地上的青眠：“幸好皇上没动怒，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脸还是那张温和清丽的脸，可青眠眼中的神色却不似往常那般清净，明亮若星辰，仿似能把人吸进去一般，任何事物在这双明眸下都要自惭形秽。
    小药看到青眠眼睛时也是一愣，待他回过神来想再去探究一番时，那双眼睛又是清净温和如初，没有半分不妥。
    “公子，您……”
    “北堂好像生气了？”青眠由侍女太监们搀扶着从地上起来，话刚说出口就被小药伸手给捂住了，只见小药神情紧张地往营帐外张望了一会儿，才压着声音小声道：“公子千万不可再像今日这样直呼皇上的名讳，否则下场便会像那明妃那样，老死都出不得冷宫半步。”
    青眠倒是没怪罪小药以下犯上的举动，反而好奇问道：“明妃的下场？”
    小药闻言先是一怔，那明妃受罚之日青眠还去跟羽帝求情来着，怎么现在就忘了？可转念一想或许是今晚他受惊过度也许是忘了，便也不再怀疑小声解释道：“皇上不喜欢别人直呼他的名讳，明妃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初那明妃在宫里可是荣宠至极，父亲是宰辅，自己又是一进宫就封了妃子，不到半年还怀上了龙嗣，在后宫之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可后来呢，听说明妃在与皇上独处时就唤了一句皇上的名字，皇上当晚就下了圣旨打掉了她腹中的胎儿，明妃还被下令送进了冷宫。最后那明妃本想让娘家人去皇上那里求个情给放出冷宫，可皇上一句没说就直接下旨斩了明妃娘家满门……要知道，明妃父亲可是皇上太傅，当今宰辅啊，也是说杀就杀了。”
    “太傅明儒章？”青眠轻声自语道：“那明妃便该是当年那个骄纵丫头了。”
    “公子说什么？”小药没听清青眠说了些什么，想问清楚时却被青眠打断：“明日你去关内的城镇里买些药材来，方子一早来我这里取。”
    “公子要什么药材跟奴婢说，奴婢去管那军医要了来便是，不用去……”
    “让你去就去。”青眠突然拉下了脸，盯着小药冷冷道：“难道我连这点小事都分付不了你了？”
    小药吓了一大跳，赶紧低下头应道：“奴婢不敢，奴婢明日一早就去镇里买齐公子要的东西。”
    “行了，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青眠朝侍女太监们扬了扬手，打了个哈欠就往软榻走去。
    “小药姐姐，公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出去时，小侍女偷偷拉了拉小药的衣袖，小声道。
    小药赶紧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出去：“公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是受了惊吓，明日便好了。”
    即便是再小声的话，都是一丝不落地传进青眠的耳朵里。
    等人都出了营帐，躺在软榻上的青眠才眯起了眼眉，那张扬邪魅的表情，与死了十年的柳意卿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军营之外的悬崖上，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目光都是注视着青眠营帐的方向。
    “公子，您真将柳意卿的灵识灌入那什么青眠脑中了？”
    “有何不可？”
    “虽说公子您已重塑了肉身，不再是那被薄情皇帝害死的柳意卿了，可那青眠算是什么东西，竟能让公子把自己的灵识灌输给他，雀儿真是为公子不平！”
    “从今晚后不许再提那个名字。”
    “……雀儿又说错话了，还请公子不要生雀儿的气。只是雀儿心里还是有点担心，那灵识虽进入了那人体内，可毕竟还是跟公子一脉共存的，那凡人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公子也跟着吃苦。要是换了以前还好，公子法力高深能为自己挡灾，可如今正是龙虚之期，公子法力大大减弱，保不准就被那凡人连累了！”
    “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公子！雀儿可是担心你的安危！”
    “走吧。”
    “好吧，雀儿不说那些惹公子不高兴了。不过公子可想吃什么豹子野狼的？我刚在这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可有好多吃的，正好给公子换换口味。公子这几日瘦了好多，雀儿看着可心疼，红烧清蒸还是水煮，或是直接吃新鲜的，公子说一声，雀儿就立即给您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