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排骨拿出来解冻，香菇用水泡上，门铃响了。
    石诚小跑着去开门，透过猫眼往外看，随即愣在门后。
    为什么苏妈妈会来这里？
    门铃又响，吓了石诚一跳，赶忙拉开门，堆笑，“阿，阿姨，您怎么来了。”
    “我儿子的家，我不能来？”方兰琪看着石诚的围裙，眉毛微不可察地皱起，“你是要把我拦在这？”
    石诚这才让开，“对不起！阿姨，您进，您进。”把人迎到沙发上坐了，端茶倒水摆水果，开电视递遥控器，拉上窗户开空调，全部做完就局促地立在旁边不敢坐。
    方兰琪稍稍满意，赏脸抿了口茶，仰头看一眼石诚，“坐啊，你这样倒像是我不近人情了。”
    “哦。”石诚坐了，像个小学生，还把手放在腿上。
    这是方兰琪第一次来这里，仔细看了看房子，格局不错，装潢摆设也有家的味道，而且干净整洁。虽然她不怎么照顾过儿子，她还是知道自己儿子并不勤快，小时候如果不请保姆，她回去光收拾屋子都要累死。那么，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是……
    “我能四处看看吗？”她问。
    “当然！”石诚唰地起身，帮她打开门。
    刚才就挺在意客厅旁边的小阳台，拉开玻璃门，阳光洒落在一片花草上。不算大，五平米左右的半圆样，靠近栏杆的一侧围成了花圃，现在里面的全是绿叶，只开了两束茶梅。内侧空着，铺了木地板，中间用一些鹅卵石隔开了花圃。她眼尖，看到了墙边立起的折叠躺椅，想起昨天夜里确实下了点雨。
    回了客厅，路过饭厅进了厨房，一应的料理工具很是齐全，有些她还不认识。灶台很干净，油烟机也没什么油渍，水池里还有刚泡的香菇和一大块排骨。她看了一眼，退出来。
    厕所和浴室没有分，只是用磨砂玻璃门隔开，地上没有水，镜子擦得光亮，旁边是整齐地挂着的几张干毛巾。架子上两个同款不同色的漱口杯摆得整齐，里面的牙刷相对放置，两个刮胡刀紧紧相靠。
    书房倒是很满，两个跟房间齐高的大书柜摆满。大多都是法律的书，几本心理学，养生的，旅游手册，各国风景地理，运动健康，家庭常见病的应急处理，还有十几本菜谱。都不是新书。电脑桌上整整齐齐，有个相框，里面的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自拍，幸福的感觉仍旧新鲜。
    客卧很简单，也很整洁，虽然没人用，却没有那种无人使用的味道。她只在门口看了看，出来了。
    主卧的门是一直打开的，她在门口就看到了一张只看就知道很柔软的大床。素色花纹的被子平铺，床头柜上也有相框，无疑还是两人的照片，只是时间似乎更靠后。衣柜很大，立在床边，中间一个连在一起的书桌，上面是两台笔记本并排，椅子很近，可以想象两人坐在一起时有多亲密。窗帘拉开有个小阳台，上面是两根晾衣杆，此时上面只有两条大小不一的内裤。
    石诚羞窘地把内裤收起来，跟着方兰琪回到客厅。
    电视墙是白色的，不规则地挂着几张照片，景色不一，是旅游的照片。茶几是玻璃面，下面摆了看电视时方便拿的零食。
    方兰琪拉开了下面的一个抽屉，石诚神经一紧，想拦，没敢。
    抽屉拉开，里面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还有一盒针线，以及……两盒保险套！
    方兰琪脸色有些不对，石诚涨红了脸，阿姨了半天还是没说出话。
    她平静地关上抽屉，坐好，顿了顿问：“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
    “额，买了快五年了。”
    “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
    石诚眼神有些闪烁，“是，我们两个。”
    “按揭时写的谁的名字？”她眼神渐渐犀利。
    石诚有些急，“是苏煜……是因为他的工资比我高，可是实际是我们一起在还房贷！”
    “哪里来的首付？”他们虽然每个月会给苏煜打钱，但不会打很多，才出学校的两个小子，哪里会有钱付首付。
    “我爸妈给了……一部分，那两年我们存了一点……”
    “是吗。”
    说完这两个字，她沉默了。客厅里只有电视里重播的元宵晚会，却没有一点欢乐的气氛。
    过了好久，她似乎长叹了口气，终于正眼看石诚。看外表，石诚还是不错的，有一双像他母亲的温和眼睛，面相更是老实木讷，此时被打量着，有些不安地轻轻搓手。
    唉……其实，是个好孩子啊！
    也好，总比那些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他儿子的人好，只要儿子真心喜欢……男人，就男人吧！
    “有空跟苏煜一起回家里来吃饭吧，他爸挺想他的。还有你母亲最近好吗？好多年没有见到了，抽个空，一起聚聚吧。苏煜快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石诚愣住，方兰琪都走到门口了才反应过来，几步冲过去，结巴道：“阿，阿姨，您，刚，刚才，是，什……”
    方兰琪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怎么还叫阿姨？”
    石诚傻了，然后笑了，“妈！妈！妈！”
    这三声妈，让方兰琪也愣了一会儿，鼻子有点酸，她赶紧转过身，“行了，你自己跟苏煜说，记得回家，不用送了，把排骨弄好吧，不然他回来吃什么。”
    “是！妈，您走好！”石诚傻笑着将人送进电梯，再傻笑着回来，狠掐了一下手，疼得蹿起来，在家里蹦了好久，楼下都来投诉了！
    他真的太高兴了，苏煜妈妈终于接受他了！
    可怜孩子，原谅他吧。
    苏煜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在厨房里跳舞的石诚。
    “你在干嘛。”
    “啊！老婆你回来啦！”石诚放下手里的菜，一把抱起苏煜转了几个圈。
    苏煜莫名其妙，摸他额头，不烫啊，“没吃药？”
    “老婆，你听我说！”把苏煜放下来，石诚将今天苏煜妈妈来的事情说了。
    苏煜没说什么，坐到了饭桌上开饭。石诚也没有介意，他看到了苏煜微微勾起的唇角。
    学校开学了，石诚还是跟以前一样去了学校，上课，跟同事乱侃，跟余飞嬉闹，回家给苏煜做饭。
    三月，石妈妈打开门，那个已经好几年没见的人就站在门外。她惊讶地张大嘴，拍了方兰琪几下，把人拉进门。她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隔天的晚上，两家人出来一起吃了个饭。
    这是七年来两家人一起吃的头一顿饭。
    七年，过了年就近八年了，没有来往，两家人难免有点拘束，不过两位太太说开了之后，气氛也就活了起来。两家的爸爸更是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三个女人也凑一堆聊各种话题，小石头一个人欢快地扫荡着各种美食。而应该是主角的两个人，却反而被孤立在一边相顾无言。
    石诚悄悄在桌下抓了苏煜的手，给他夹菜，苏煜没什么表示，只是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席末，苏煜妈妈特地让服务员端来了一壶茶和四个新杯子。石诚不明所以，看苏煜，得了一个笑盈盈的眼神，差点让他流口水。
    “苏煜，石诚，你们俩的事，我们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没法干涉太多。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负起责来，不要走到一半，分道扬镳，也不要学外面那些人胡来。”苏煜妈妈神情严肃，“婚礼和结婚证是没办法了，我们就来个简单点的，给我们敬一杯茶吧。”
    石诚呆住，看了看那已经坐成一排的四位家长，鼻子有点热，忙用手揉了揉。苏煜倒是干脆，拉着石诚就过去了。
    敬茶是古礼，虽然现在也有不少人会在结婚的时候敬茶，可是早已没有那种隆重的感觉，也就是个形式过场罢了。
    这也并不是隆重的场合，苏煜和石诚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只有双方最重视的亲人在场，没有媒人和证婚人，没有算过吉时……可是，那又如何？谁还能让他们分开吗？
    没有垫子，索性还有地毯，也不会太冷。苏煜在石家爸妈面前站定，没有犹豫地跪了下去，接过了石家大嫂递过来的茶，恭恭敬敬地端给石爸爸，“爸，请喝茶！”。石爸爸笑眯眯地接了，喝了一口，杯子放下，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出来。
    换茶，苏煜又将茶恭敬地端给石妈妈，“妈，请喝茶！”石妈妈是赶忙接过来，嘴都合不拢，喝了一口很快拿出红包还握了握苏煜的手把人扶起来。
    石诚也跪在了苏煜父母跟前，不忙着敬茶，他道：“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愿意接受我跟苏煜在一起，真的谢谢！这些年我们做得不好，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方兰琪笑了笑，眼角皱纹叠起，摸了摸石诚的头，“敬茶吧。”
    石诚端起杯子，低着头恭恭敬敬端给苏煜的爸爸，“爸，请喝茶！”
    苏煜爸爸慢慢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给了红包，“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过吧，平时有空多回家走动走动。”
    “是，我们会的。”
    换一杯茶，石诚低着头端给苏煜妈妈，“妈，请用茶！”
    既然同意了，方兰琪也没有端着架子，接过了茶抿了一口，给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快起来吧。”
    手牵手，立在长辈身前，感受着他们慈爱的目光，接受着他们无声的祝福，郑重地许下一生的诺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