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蛰龙惊眠,啸动千山  第七十五回:九偈九转梦方醒,看尽沧桑任长生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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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清楚你在说甚么……”
    话未落音,只听木风一声冷笑,挥袖将风炉扫在地下,火星从炉膛里溅将出来,点着了铺展在地下的兽皮。
    兽皮霎时间就噼噼啪啪的燃烧起来,那人的目光攥着火苗,额头上青筋凸显。
    木风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笑道:“茧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畏火,这一点,军师大人怕比我更加感同身受。”尽管对方在极力掩饰,可眼中的惶惶不安,又怎能逃过他的双眼?向前步步逼近道:“不过糟糕的是,茧人最大的本事,便是能够体生邪火,与火相生,又同火相克,自是苦不堪言,小爷猜得对不对?”
    火光将那人的脸色照得阴晴不定,沉默半响后,他突然捂住额头,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分外尖锐,也极是刺耳,木风皱起眉道:“小爷还有事要办,没时间在这同你慢慢耗。”
    那人止住笑,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杜公子要真相,这,便是真相——”走到灯火明处,唰地一下,伸手扯下了衣衫。
    尽管早有预料,可看到眼前的情形,木风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身上的皮肤就像锈蚀的铜块,布满斑驳青痕;泛黄的体液不断自皮下渗出,流向右臂的疮口,四周的肌肉翻卷着,扭曲着,以肉眼可见之速生长,衬着摇曳的烛光,尤是狰狞。
    木风感到胃中一阵翻腾。
    见他眼中闪过厌恶,那人神色动了动:“我的秘密,你已全部知晓,接下来,杜公子是否也该表现出一些诚意?”
    木风心下一凛:“小爷从未向你承诺过任何事。”
    那人披上外衣,遮去了恶鬼般的躯体,又将衣带系紧,在椅上坐了下来,叹了声道:“只需杜公子举手之劳,大宋千千万万的子民便能得救。”
    木风不以为然的斜睨着他:“小爷可没这么大本事。”
    那人瞧了他一眼,正色道:“袁天罡曾在牢中反复推算,预测后世之中,将有人带着长生诀来到此处,但我恐自己等不到那日,于是便使了个法子,离开古墓去寻找。”苦笑一声,继续道:“在此过程中,我试图制造出新的茧人,但都失败了。”
    木风恍然道:“这便是你将长生诀兜售给巫千刃的真正目的。”
    那人颔首道:“除了我,没有一个茧人能够活过半年,即使这个人生前,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说到这里,他露出个古怪笑容,继续道:“可想知道我是靠着甚么活下来的?”
    木风摇了摇头。那过程,想必不会令人愉悦。
    那人笑了笑,转身走到木柜旁,捧出一只锦盒,在几上打开盒盖,只见衬缎上摆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说道:“旁人视之如珍宝,杜公子却弃之如敝屣,并非是不识货,而是你早便清楚,这长生诀——并不完整。”
    木风瞧也不瞧递到眼前的锦盒。
    那人又道:“唯有完整的长生诀,才能制造出真正的神兵,我天朝才可免遭蛮夷铁蹄的践踏!”
    略抬了抬眼皮,木风道:“那军师何苦与我多费唇舌,速速去寻长生诀才是要紧。”
    “事到如今,杜公子还要装作不知情?”在几上缓缓展开羊皮纸,那人一双眼睛盯住木风,半字不误的念道:“感世道之多舛,悟千秋而得慧,恐功行之湮没,遍寻千疆名士,无一人堪大任,乃行中州东土,幸得有缘之仕,其智也,一朝参悟,九偈九转丹魂篇……一塑众生来去相,二造奇脉五腑中,三迭聪目广如修,四涤轻身返璞真,五洗尘埃济受行……”
    木风眯起眼,思绪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和那人初遇的时刻。
    男子漆黑的眼瞳倒映着他的身影,薄唇开阖,言语冷淡:“我教你一套内功心法,你可用其来驱毒,但此心法你不得传于外人,倘若你将这心法外传,必有一日会死在我的掌下。”他凑上前追问心法的名字,那人的嘴角弯起冷傲的弧度,答道:“九转丹魂经。”
    那人念出的,正是九转丹魂经上半部的心法口诀。
    而世人,正称其为——长生诀。
    见他走神,那人咳了声,企图引回他的注意。
    木风扫了眼几上的羊皮纸,道:“小爷从未见过此物,军师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人轻抚掌下的羊皮纸,眼神如利箭一般射向木风,道:“袁天罡的推算从来不会出错,他说你有,你就一定有!”
    木风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人怔了怔,问道:“你笑甚么?”
    木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道:“袁天罡说甚么你都信?倘若他诬陷我有三头六臂,你是否还要扒开我的衣服瞧瞧?”
    那人听他胡言乱语,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喝道:“你!”
    木风垂眸看向他的手,不疾不徐的说道:“军师大人说我不过,便打算动武?”
    便是有再好的涵养功夫,也抵不住他那张嘴一激,那人忍住怒意,勉强露出一副笑容,道:“此事对杜公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亦是功德一件,何乐而不为呢?”声音自牙缝中发出,端的是咬牙切齿:“或是……你根本就不信我所说?”
    木风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要灭辽救宋,而如今却身在敌营,助纣为虐,要我如何信你?
    那人咬牙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苦衷?换句话说,便是仍对我有所隐瞒,军师大人,你适才说过已将来龙去脉全盘托出……你口中所述,哪句话是真,又有哪句话是假?恕我愚钝,实在分辨不出,只好将所有的都否定了。”
    一霎时,那人看向他的目光,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木风眯着长目,毫无妥协之意。
    气氛愈来愈僵,那人屈起手指,正打算往木风咽喉扣下,突然营外响起急促的号角声,一名士兵在帐外高声道:“军师,敌军来袭!”
    那人动作顿住,脸露惊色:“来了多少人?”
    “约莫有两百来人。”
    那人厉声喝道:“不是早命你们在三里外设下埋伏?”
    那士兵犹犹豫豫道:“派出的两支部队都没回来……只怕……”他不敢说出‘凶多吉少’四个字,低垂头颅,等候帐内传出吩咐。
    那人皱起眉头,喃喃说道:“不可能,卦象不可能有错。”
    木风挑高眉毛,插话道:“不知军师有否听过一句话?”
    抬眸瞧了瞧他,那人道:“甚么话?”
    “人算,不如天算。”
    咚——
    那人挥拳捶在小几上,震得灯烛、锦盒都笃笃乱颤。稍作沉吟之后,吩咐两人守在帐外,转身去往战地主持大局。
    木风等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轻手轻脚来到门旁,刚掀起帐帘,两支长矛便一左一右落将下来,他摸了摸鼻子,退回椅中,支着腮帮子谋思脱身之计。
    这时,军帐外越渐嘈杂,号角声一阵高过一阵,偶尔夹杂了几下兵刃敲击之音。木风吹熄烛火,伏在黑暗中聆听外边的动静,只待回鹘军突袭进营,便趁乱离开。
    自帘帐的缝隙望去,营外火光映天,无数士兵正朝营门处聚集,帐外仅余二人看守,但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之前方的空地上,乱石参差、阴风呼啸,正是那人事先布下的杀阵!
    若要逃出大营,势必先得破去杀阵,木风正逐步推敲破阵之法,突然帐帘翻动,一股冷风灌将进来,他下意识的拢紧衣领,心下暗叹:自从被苏傲封了内力,他的身子便一日衰过一日,这才初秋,便开始畏寒了。
    将苏傲大骂一通之后,又想起那人甩袖而去的情景,不禁苦笑连连:“没料到他竟也会吃醋,不过小爷也真够冤枉……”继而叹道:“颜兄,不会就因为这档子事,你便对小爷的死活不管不问了罢,小爷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下半辈子就得守活寡……”
    他兀自喋喋不休,殊不知身后有片黑影正悄无声息的接近,待察觉有异时,鼻腔中已尽是浓烈的血腥气,两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低沉的嗓音贴耳而来:“你说谁要守寡?”
    来人的衣袍尚还沾着夜露寒气,似是赶着夜路匆匆而至,木风窝在他怀里,似一只懒怠的猫儿,半开玩笑道:“那阵法竟困不住你半步,那人若知晓,必更是急得跳脚。”
    接着,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你再不来,小爷就真去找别人……唔!”
    唇被狠狠的摄住,男子积压的怒意化作无穷欲望,一股脑的长驱直进。
    木风抬眼望进那潭漆黑、幽沉的深水,只觉连灵魂都要沉溺其中,不自觉的松开牙关,放任他攻城略地。“青……”
    唇齿激烈的碰撞,颜少青托起他的后脑,将人困在桌几与自己之间,咬着他的唇,低声质问:“去找谁,夜翎?”
    箍在腰际的手臂紧得令人喘不上气,伸手将人推开一些,木风疑惑道:“干他甚么事?”
    不许他从自己怀中逃脱,颜少青微一使力,将人拦腰抱起。木风‘啊’的一声,双脚腾空,下一刻,后背便抵上了冰凉的案几,他惊得弹跳起来。
    此地,可是辽军大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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