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蛰龙惊眠,啸动千山  第四十六回:禅心既作沾泥絮,春风岂可舞鹧鸪(校改)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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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回:禅心既作沾泥絮,春风岂可舞鹧鸪(校改)
    一阵銮铃响,客栈门前停了匹通体雪白的骅骝马。店伙计闻见动静,放下手里活计,出门招呼来客。
    阳光下,沈遥云手执拂尘,青衫飘逸,店伙计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神情犹似做梦,直至对方喊了两声,才猛然清醒,忙道:“客官里面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置一桌素食,再收拾两间上房。”
    “好咧!”
    客店半旧不新,在城内鳞次栉比的建筑中更是显得毫不起眼,掌柜的是个汉人,住进这儿的,十之七八也是往来中原和回鹘两地的宋商,沈遥云不通异族语,为了省去麻烦,才选了这处落脚。
    踏入厅中,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跑堂的上来招呼茶水,照常闲碎了几句,见这道人不咸不淡地应了两声,自讨了个没趣,抹了抹桌子走开了。
    少时,饭菜上齐,沈遥云眉间隐露不耐,目光时不时移向门口。
    正值午牌时分,客店中座无虚席,忽听得门外马蹄声响,他抬眼望去,来者却并非自己等候之人。
    来的是衙差。为首那人豹头环目,长相凶恶,啪地抖开手里的画像,往身旁的客商逐一比对,见他们来势汹汹,掌柜过来赔笑道:“小老儿小本生意,几位大爷包涵,包涵!”一面说,一面往对方手里塞银子。
    那衙役收下银子,装腔作势地道:“这两日,可看到甚么可疑人物?”
    掌柜笑道:“这地方小,没甚么可疑人物。”瞧见画像上悬赏的通缉犯,顺口问道:“这人犯了甚么事?一大早就有官兵来盘查过。”
    另一名矮个的衙役大声说道:“这个人毁去浮屠塔,罪大恶极,朝廷下令全城通缉,谁要是见了他却知情不报,就一同论罪!”
    掌柜见他一脸凶神恶煞,当即吓退两步:“哎唷,您就是借小老儿十个胆,小老儿也不敢包庇朝廷重犯啊!”
    对方瞧不起他胆小如鼠的模样,从鼻腔里哼出声。领头的收过银子,也不为难他,卷起画像就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转头往窗边看去。
    沈遥云感觉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冷冷扫了他一眼。
    “打哪儿来的啊?”两名衙役走过来,见沈遥云不理不睬,其中一个促狭道:“看模样像是中原来的,把通关文牒拿出来。”
    沈遥云将茶水一饮而尽,开口道:“掌柜,结账。”
    他态度傲慢,于身旁之人视作无睹,领头的衙役怒道:“我看你就是贼人的同党,给我拿下!”
    矮个衙役窜到沈遥云背后,伸臂钳住他的胳膊。沈遥云冷笑一声,忽骈两指,暗点对方麻穴,矮个衙役一下中招,坐到地下。
    领头的不知是沈遥云捣的鬼,骂道:“妈的,关键时刻虚了,早叫你少逛窑子!”抬起头来,见沈遥云手执拂尘,站在身前,虽说俏颜含霜,却美得仿若天人,他胸口发热,咂舌道:“瞧你像是娘们假扮的,拿下再说!”
    矮个子从地上爬起,堵住沈遥云后路,领头的衙役刚要出手,冷不防从旁伸来一条手臂,将沈遥云拦腰一带,抱在怀里。
    两人定睛看时,见一名褐袍男子正向他们微笑,他目含桃花,嘴角微弯,神情似正亦邪。
    “你好大胆子,敢阻挠官差办事!”
    褐袍男子将沈遥云护在身后,笑道:“在下携内子前往西域经商,途经高昌,人生地不熟,内子更是不通贵族语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官爷海涵。”
    他虽然笑着,言语间却气势迫人,两人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齐声喝道:“问你是甚么人!”
    褐袍男子彬彬有礼地作揖:“在下方惜宴,是个商人。”
    沈遥云听不懂异族语言,见他们叽里呱啦,好不耐烦,从方惜宴身后走出,拂尘一卷,欲将这两个轻薄之徒教训一顿。
    方惜宴左掌前伸,绕住拂尘银丝,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些人替朝廷办事,被他们盯上了,往后如何行事?”
    沈遥云睨了他一眼,收回递出的招式:“别同他们啰嗦。”
    方惜宴为虏获佳人芳心,事事对他惟命是从,当下自也不例外。他安抚了这头,转身便摸了锭银子放在对方手里,笑道:“西域千里迢迢,内子出门在外诸多不便,是以才女扮男装,并非是可疑之人。”
    对方见钱眼开,嚷嚷几句,转身走了。待人走远,两人在桌前坐定,沈遥云不言不语,举箸吃喝。
    方惜宴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窗外,那寻事的衙役正骑着马往东面疾驰。从筷篓里抽出两支竹筷,施力掷出。
    竹筷疾如飞蝗,瞬间便追了上去,对方登时人仰马翻。方惜宴仿若无事,又从筷篓里取出一双竹筷,给身旁的男子布菜。
    这一幕沈遥云全看在眼里,口中无话,唇角却微微翘起,用过饭后,难得没有立即上楼,问他道:“不是说别生事么,刚才又是作甚么。”
    方惜宴为他斟了茶,笑道:“他想碰我的人,可得付出点代价。”
    沈遥云瞪他一眼:“谁是你的人?”
    话甫出口,四周便一片安静。沈遥云警告道:“再胡言乱语,就叫你好看。”
    方惜宴连道不敢,赔了两句不是,又嬉皮笑脸地贴过来。沈遥云撵他不走,只好任他挨近,突然问道:“你和那些人说了甚么话,为何他们听过之后就走了?”
    方惜宴在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我同他们说,这位是有道真人,得罪了他,全家都要倒霉。”
    沈遥云狐疑道:“当真如此?”
    “可不止如此。”方惜宴摇摇手指,继续道:“还花了我十两银子。”
    沈遥云心中仍然存疑,想了一阵,却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姑且信了他。之后问起正事,方惜宴点头道:“消息是有,不过这里人多嘴杂,我们楼上去说。”
    上楼进屋,方惜宴转身落下门闩,一回头,见沈遥云已坐在桌前等他。
    “现在四下无人,可以说了。”
    方惜宴叹道:“师叔如此记挂那人,我心里不舒坦。”
    一路上,这人逮着机会就说些甜言蜜语,沈遥云听也听得烦了,偏过头道:“你舒坦也好,不舒坦也罢,于我何干。”
    方惜宴垮下脸来:“你我已有过肌肤之亲,师叔怎还如此绝情?”
    沈遥云斥道:“谁和你有肌肤之亲?休要胡言乱语!”见对方伸出食指点了点嘴唇,他急道:“还不是因为你……你……”
    “因为我如何?”趁人不察,方惜宴从后挨近,张臂将他抱在怀里。
    鼻端尽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沈遥云红着脸道:“放开!”
    方惜宴在他耳边轻笑:“这种程度,师叔只需一招便能化解,却任由我放肆,怕是心里早就有了我罢。”
    一语惊醒梦中人。纵使沈遥云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态度确实有所转变,从开始的抵触,渐渐到如今任他搂搂抱抱,亦不觉有何不妥。
    这个男人正以他的方式,一步一步令自己沦陷,再这般下去,自己总有一天……心底里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往下细想,沈遥云低头侧身,一招”飞流瀑”直击对方小腹。
    方惜宴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跄踉,往后便倒。身后正好是花瓶,一头栽下,免不得要见红。沈遥云知他应变机敏,下手并未留有余地,焉知对方却像傻了一般不躲不闪,眼瞧就要撞上,抖手挥出拂尘,将人拦腰截住。
    方惜宴却不领情,腰间使力,将拂尘震开。沈遥云怒道:“你干甚么?”当下弃了拂尘,伸臂将人搂住。
    佳人投怀送抱,方惜宴如何不喜?纵声笑时,两人一起滚在床上。
    方惜宴被他压在身下,促狭道:“师叔这么主动,倒叫我有些难为情了。”
    沈遥云已是怒极,反手一巴掌挥去。方惜宴捂住脸颊,龇牙道:“真狠……”
    沈遥云的脸上罩着寒霜,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我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他的事,你相助固然是好,便是不助,我仅凭自身之力,亦能扭转乾坤!”
    推开他起身,忽然手腕被用力握住,重又倒回床上。他施力摆脱,对方一式擒拿手,似蛆附骨,如影随形,他始终挣脱不了,厉声警告:“放手!”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师叔,我千里迢迢随你奔赴回鹘,待办完事,你我就要分道扬镳了,相处之日无多。”手掌移向他的脸庞,轻轻摩挲:“就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沈遥云动作一顿,方惜宴乘隙反身压上,颓然道:“师叔,这些日子,你当真对我……毫无感觉么……”
    灼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沈遥云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唇瓣上有重物压了下来,缠住他的呼吸。
    “嗯……唔,放……”心底有抑制不住的悸动,沈遥云推却的双手慢慢环上对方的脖子。
    他的信誓旦旦在对方几近无赖的攻势之下,显得脆弱而无助,不过,有些事看似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实则,又焉知不是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
    午后阳光正浓,方惜宴捧起他的脸庞,总也觉得看不够。沈遥云挥开他的手,嗔道:“瞧够了没有。”
    方惜宴牢牢抱住他的腰身,笑道:“不够,永远也不够。”
    沈遥云在他怀里更是脸红,暗恨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轻易便入了他的套。
    抱了人翻身坐起,方惜宴满脸餍足地道:“在外打探了一上午,总算是有点眉目。”自腰间取出一物,朝他晃了晃。
    沈遥云精神一振,忙即去取。
    方惜宴却将东西收回腰里,道:“为了这些消息,师侄差点跑断腿,师叔不犒劳一下,可说不过去啊。”
    见他又耍花招,沈遥云执起拂尘,作势要打:“你别得寸进尺!”
    方惜宴盯着被自己蹂躏过的双唇,笑得不怀好意:“师叔若要强抢,师侄自非对手,不过师叔抢师侄的东西,这话说出去就不太好听了。”
    他如此一说,沈遥云便再下不去手:“谁要抢你的东西。”
    方惜宴嘿嘿一笑:“照老规矩,师叔亲我一下,我就将东西给你。”
    “做梦。”
    “哎呀,早上打探到甚么消息来着,你瞧这时间一长,我就有些记不得了。”
    “……”
    “估摸着再过一阵,全给忘光了也说不定……”
    沈遥云忍无可忍:“……闭眼。”
    方惜宴依言闭眼,预料中的吻却迟迟未来,反而掌上一空,东西已被对方夺去,他苦笑道:“师叔真会趁人不备。”
    沈遥云头也不抬:“哪容你每次都得逞。”细看手中之物,乃是一副极其复杂的地图,眉头渐渐蹙起,道:“这是……地形图?”
    方惜宴点头道:“确然是地形图。”
    沈遥云看了看他:“哪里的地形图?”
    方惜宴缄默了片刻,叹道:“左贤王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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