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欢迎来到西山镇
    杨树拖着大行李站在西山镇的镇口，努力分辨方向，左手边是距离六十里的市区，右边十里是高速口，那么，西山镇是在他前方还是后方？他要去的西山村是那个方向？公交车呢？出租车呢？不会让他站路边看着来往的大货车闻着尾气吧？
    有些后悔拒绝村支书的热情了，这里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只有西北风夹带着沙尘，吹的脸上蛮疼的。
    一个有些瘦小的中年男人凑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红梅递给杨树。
    “小兄弟外地人吧。”
    杨树笑笑推拒了一下。
    “恩，外地人。”
    “我们这没啥好风景不可能是来旅行的吧。你要去哪啊。”
    “西山村。”
    “距离挺远呢，我就是西山村的人，这样吧，你打个车捎我回去呗，我给你指路啊。”
    杨树左看右看。
    “你们这没有公交车吗？”
    一块钱的公交车就好了，干嘛非要跟自己一起走？不会是跟那些黑出租一伙的吧，忽悠他打车，然后宰他一顿，赚的钱他们平分？
    “没啊，公交车只到西山镇，西山村距离西山镇还有十里路，看见远处的山没有？那是西山，西山脚下就是西山村，进入西山村只有一条路，还是坑坑洼洼的。不通公交，没啥人爱进去的。太偏僻。”
    杨树还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反正你也进村，我也回家，一个羊也是赶两羊也是放，你打车捎我回去呗。我是钱包丢了才求你的。”
    “你要是不打出租，自己走的话，估计要走一个小时啊。你这么多行李，不如打车走。十里路，二十块钱我给你商量一下价格去啊。”
    二十块啊，杨树琢磨一下，差不多，总比在这里闻着汽车尾气强吧，这么一会功夫，衣服镜片都是尘土了。没有绿化带，就是一辆接一辆的超载车拉着钢材啥的，狼烟炮土空气差得很。
    点了一下头，这男人赶紧去找一辆黑出租，二十块钱送到西山村。这人还特积极地帮着杨树提行李呢。
    车一开，没看到路边嘎然而止一辆车里的人，打电话。
    通往西山村就一条路，从西山镇里走过，看起来还不错，街道蛮繁华的，人口也多。卖什么的都有。转弯出了西山镇，这车子就颠的能把脑袋磕成一个核桃，根本都不在座位上呆着，颠一下，脑袋就碰到车顶，估计到地方了也跟核桃一样坑坑洼洼。
    杨树用力稳住身体，抓着车把手，把鼻子上的眼镜扶正。
    “就这路况？”
    “恩恩，西山村虽然偏僻，但是有一家钢厂，所以修再好的路，也架不住那些拉货的大货车天天走。每辆车都一百多吨啊，修的跟高速一样也压坏了。”
    杨树一头冲着车窗玻璃撞去，靠，一个包。
    “你到西山村做客啊？”
    “我去上任。我是西山村的新村长。”
    “啊？”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跟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怎么会是村长？
    杨树笑笑。他心里叫苦，他怎么就听了爸爸的话非要当大学生村官，非要来这里？爸爸说的西山满山桃花，在哪里？这地方的路也太挑战人了。不晕车的也会晕了。
    “啊哟，我这是跟村长坐一辆车啊。我家就在西山村的倒数第二排，我叫赵银。到时候一定去我家坐坐啊。”
    赵银马上陪着笑脸，把红梅烟又递上去。
    “我跟你说啊，村长，咱们村有好多地方要整治啊，那个钢厂，就是容家的这个钢厂啊，可是很黑的啊。他们很霸道的，专横跋扈，占地不交钱，拖欠工人工资，不给上保险，还不给上排污设备，你看看那些灰尘啊，落得满院子都是。谁敢说什么呀，说了容家的人就是拳打脚踢啊。什么坏事都干，特别缺德。我们西山村的人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有钱呢。你要做了村长，一定要好好严惩容家。”
    容家？这个姓挺少见的。
    “容家？”
    没上任的就有人告状？西山村的问题很严重啊。
    “对，现在是容刚当家作主。容家那也是两代人积累下来的财产。二十年前大炼钢铁，他们家就开始有钢厂了，那些年就把钱赚大发了。然后慢慢发展到一条龙。从原料开始，到炼制厂，到钢厂，再到卷板带钢，再到建材，到销售，那买卖越做越大了。是越来越有钱，也越来越嚣张，别说西山镇了，就是到我们省里，人家那都是牛气的人物。我们县长都跟人家称兄道弟呢，税收千万啊。纳税大户呢。这有钱了容刚就无法无天了，特别不是个东西，没有比他更缺德的了。他就是一土匪啊，活土匪，做事那叫一个缺德带冒烟。就是挖绝户坟踹寡妇门打瞎子骂哑巴欺负小孩子，手里养着打手呢，看不顺眼的就直接动手。”
    这是地方一霸吧。就是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地头蛇吗？手里有些钱的土暴发户？没素质没文化，什么坏事都干得那种？依仗这地方产业的保护性，横行乡里？
    脑子里立马有一个形象，挺着啤酒肚，带着手指头粗的金链子，十个手指头八个戴戒指的，五大三粗的土暴发户，一脸横丝肉，三四十岁，凶狠，下手毒辣，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莫名的想起了高衙内，或者是古惑仔。
    “村长，你见到了容刚可千万别说看见过我。也别说是我说的啊。他能弄死我。”
    穷县僻壤出刁民，这个容刚，已经上了黑名单了。西山村第一号刁民，容刚。
    “他要无缘无故的欺负人，我绝对不会放纵他危害我的村民。”
    赵银一脸的感激。拉着杨树的手左右摇晃。
    “你是个好村长啊，西山村就需要你这种充满正义的人。”
    杨树东摇西晃，这车颠的，他坐不稳，眼镜都掉下来了，赶紧伸手推眼镜。
    就这功夫，司机一脚刹车就把车停下。
    本来路就不好走，这一个急刹车，杨树差点从车后座飞到前座，脑袋砰的一下磕在车座上。
    哎哟，都不敢摸脑袋了，绝对包包连成片啊。
    “前面有人拦路。”
    司机指了指前面，杨树看过去，可不咋地，四五辆车堵住了路口。当中一辆黑色的路虎大越野。
    赵银伸脖子一看，脸刷白。
    “妈哟，这是要弄死我啊。”
    赶紧往下出溜，躲到车座下面去了。
    “哎，哎，你干嘛。”
    “嘘，嘘，千万千万别说我在这啊。”
    拼命打手势，趴在车厢内顺便把一个拉杆箱顶在脑袋上，怎么看就像一个老王八顶着龟壳。
    这时候，中间那辆大越野，车门子推开了，一双藏蓝色休闲鞋，露出来，然后这鞋子踩在路上，往上看去，是一条特别长的腿，包裹在藏蓝色窄脚牛仔裤里，随后，人站在车边，一件纯白色的V领长袖体恤，袖子拽到手肘处，露出蛮结实的手臂，路虎有一米八高吧，这个人往车边一站，下巴到了车顶，也就是说，这人，绝对一八零朝上。
    下了车，低头先摸出一包烟，侧头点上，没有目标的环视了一下，这才拿下嘴上的烟。
    这这一些漫不经心的动作，杨树觉得压迫感。明明这人什么都没做。
    瞄着前面抽烟的人，距离有些远，他四百多的近视呢，看不太清，但是这人年纪大不了。三十岁？倒是挺高的。
    杨树用脚尖踹踹趴在脚边的赵银。
    “哎，他谁啊。”
    “容刚啊，妈的，这活土匪怎么知道我在这啊。你别告诉他我在这里啊。”
    挑了一下眉头。他脑子里的高衙内，特别凶的地头蛇，就是这个抽烟的人？
    抬手，露出腕骨，手表，腕骨不太突出，戴着手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说不上来，反正看着挺赏心悦目的。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风一吹，他衣服贴在身上了，看到了他肚皮上肌肉的轮廓。随手弹一下烟灰，动作挺潇洒。
    杨树眯着眼睛用力地看，他的头发不太长，不黑。
    摘了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镜片，再戴上，很想看见容刚的眼睛。可就是看不清楚。
    怎么看都没有土霸王，活土匪，地头蛇这些称呼的特性。不是挺着肚子的胖子，没有横丝儿肉啊，没有暴发户的气质啊，也没有大金链子啊。
    对了，这人想干嘛，就堵着路口抽烟吗？非要等他抽完了再让别的车通过？那真的是太霸道了。
    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他们车前边停着五六辆车横着不让他们走。然后叫容刚的人就在那一声不吭的抽烟。
    然后他在这伸着脖子看。
    车里，车外，只听见风声，呼吸声，没有人说话。
    安静的有些不对劲。
    这根烟抽完了。容刚弹掉了烟头，对着出租车笑了下，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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