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铭剑一出九州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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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斗笠男子停下脚步却迟迟不语时,我便已心生警惕,但是剑光乍现,我仍是措手不及,原因无他,只因为对方的剑太快。江湖之上不乏快剑,真正能做到剑出如电者却并不多,所以斗笠男子一出剑,我就知道自己这次着实是莽撞了。
侧身堪堪躲过乍然扑面的凛冽寒光,我立刻反手执扇横扫对方,斗笠男子见状马上急退数步,手中长剑却立时改劈为刺,直朝我右肩而来。
“啧!”知道这一剑难以闪避,我干脆迎着剑锋冲了上去,想要在长剑没入肩头的瞬间,出手打向他身上几处大穴制住他,但不知是他洞察了我的心思还是别的什么,在我迎上去时,他却猛地收剑止势,我几乎和他撞了个满怀。
“月无忧,你没事吧?”不等我想明白个中缘由,察觉到异样的洛天锦已经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我隐约看见斗笠男子的嘴角挑了一下,难道……
我的心中立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开口喝道:“洛天锦你别过来!”
“月无忧,闪开!”洛天锦对我的呵斥毫不理会,拔剑便朝斗笠男子直刺过去。
我心中无奈,只得再次出手,力求能与他合力将斗笠男子制住,却不料对方还是快了一步,在洛天锦一剑刺去的瞬间已转身移位,一眨眼的工夫,洛天锦便被他反扭胳膊长剑架颈。
“果然啊!”眼见已经如此,我只得合起折扇抚额叹气。
“放开我!”洛天锦拼死挣扎,他身后的人却岿然不动,而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正慢慢收紧。
“可恶!”感觉到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寒气,洛天锦挣扎的动作僵了一僵,最终还是老实了下来。
“朋友,我月无忧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如果我有什么得罪过你的地方,你冲着我来便是,何苦连累小辈。”我朝他拱手抱拳,慢声道。
“喂,月无忧,谁是你小辈啊?”洛天锦闻言,立时瞪着眼睛大喝一声。
我瞬间有了想要掉头就走不再管他的冲动——他难道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帮他开脱吗?
“月公子,你我并无冤仇,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了。”这次斗笠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漠,却并无杀气。
这时,我忽然瞥见他左胸似有金光闪过,快剑……奉命行事……金光……原来如此!
“的确,有个那么任性妄为的主子,你们的压力也确实很大。”知道了对方的来头,我反倒不急了,缓缓打开折扇,气定神闲地摇了起来。
斗笠男子默然不语。
“月无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见我的表情和语气突然起了变化,洛天锦不禁好奇了起来。
“知道啊。”我朝他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喂!你就不管我了?”见我突然转身,洛天锦大惊。
“放心吧,铭剑山庄吃得好住得也好,还有那么多高手陪你切磋,这么好的地方,如果不去做几天客的话,你可就亏大了。”我挥了挥手,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月公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在下的来历,那么你也该清楚庄主的决心。”斗笠男子没有出言留我,反而道出了铭剑山庄庄主的名头。
“怎么?难道我不去铭剑山庄,你们还敢杀了洛天锦不成?”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斗笠男子不说话,我却已经看见了洛天锦脖颈上隐隐加深的血痕。
“住手!”知道对方不是假意之举,我只得出声喝住他。
“月无忧,你走啊,他不敢真的杀我!”这下洛天锦再笨,也知道斗笠男子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他了,于是他立即低吼一声,全然不顾架在脖颈间的长剑已经嵌进了肉里。
“洛天锦,你别乱动,待会儿血喷出来脏了衣服可没地方给你换。”瞪他一眼,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斗笠男子,“朋友,我尚有要事在身,一时半会儿确实去不了铭剑山庄。这样,洛天锦就劳烦你们代我照顾几日,三天之后我必登门拜访,一举拜谢庄主的‘盛情邀约’和‘热情款待’。”最后一句,我特意重音强调了这几个字,心中不满不言而喻。
“庄主并非不近人情之人,在下先代庄主允了月娥公子这番话,庄主必定于三天之后在铭剑山庄恭候大驾。”斗笠男子沉吟片刻后慢声道,随即伸手点了洛天锦几处穴道,想来是封住了他的声音和内力。
“慢着。”见他带着洛天锦转身要走,我再次出声叫道。
“月公子,你还有何事?”斗笠男子止步,回头。
“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知道朋友你的名讳。金色铭剑纹可是铭剑山庄‘天地玄黄’四阶当中地字辈高手的标志,如果朋友连名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说与人知,岂不平白让人小瞧了铭剑山庄啊!”我折扇轻摇,笑得诚恳。
斗笠男子身形震了一震,半晌之后才低声道:“在下……陆机。”
“原来是陆兄啊,我记住了。”我笑得越发诚恳,眼里却全无笑意,“那么陆兄,我也请你记住一点,月家人……可是有仇必报的。”
“在下记住了。”陆机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满脸不愉的洛天锦大步走向了围观的人群,隐没不见。
“司徒云烟,很好,非常好。”我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亦转身离开。洛天锦虽然被突然出现的铭剑山庄高手带走了,明玉笙和言若凡还是必须要找的。
牡丹花会期间的洛阳城,即便晚上也热闹非凡。我站在屋顶上看着灯火通明、宛若白昼的街道,不禁叹了口气,伸手拿出木盒放出蓝曳蝶。只见它在木盒上盘旋了一圈,随后便不疾不徐地朝一个方向飞去。
我紧紧跟着忽隐忽现的湛蓝蝶影,追出大约三四里路后,突然发现它停在了一处屋顶之上。只见蓝曳蝶翻飞盘旋了数圈之后,竟然想要顺着屋檐朝下往窗户里飞去,于是我连忙在木盒里滴了一滴返梦露将它招回盒里。收好木盒,我这才仔细打量起它停下的地方。
“伊人凭栏笑,满楼红袖招”是我对风月楼的第一印象。我因与南宫陌云相熟,所以时常出入烟花之地,青楼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但这座风月楼给我的感觉,却与普通青楼不相同。如果说烟云楼是秦淮河畔十里烟花地里难得的一朵素华白莲,那么风月楼就是万千烟花地中难得一见的妖艳红莲。
但凡青楼,总脱不出“雅、媚、俗”三种,“雅”即风雅,为青楼之中品级最高者,以惊世才情为吸引宾客之根本,最为名士大家所推崇;“媚”即妩媚,比之前者稍显不足,以妩媚柔情为吸引宾客之根本,最为权势者与自命风流者所喜;“俗”即俗艳,相比之下为最次,以几分姿色为吸引宾客之根本,待到人老珠黄便被弃如敝履毫不可惜,却最吸引市井百姓。
除去本质特殊的烟云楼不论,这风月楼乍看之下似是“媚”字当头,可是凭栏招客的姑娘们,眉宇间却又隐隐透着股藏不住的清雅淡漠。要说其兼顾“雅”之一品,门口拉客的红衣女子们却又极尽了风尘之中的艳俗姿态——令名流雅士摇头皱眉,让市井小民甘之如饴。
见此情景,我不禁有了些犹豫,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入楼内一探究竟。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微细小,却步履稳健。
“朋友,若是想与我打招呼,你便大步行来,若是想偷袭我,你也不用白费心思。”我没有转身,只是打开了折扇。
“不愧是无忧公子,我已经刻意敛去了气息,却不想还是被你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轻佻懒散,微带笑意,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
“我还有事,有话请直说。”我依旧没有转身,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动,周身便有了空隙,而这空隙却是在对方来意未明之前,决计不能出现的。
“公子果然爽快。”对方笑了笑,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侧,与我并肩而立,“不过,我也并非不识趣之人。这样吧,我先助你成事,之后我们再坐下来详谈。”
“主意倒是不错。”我微微一笑,停下了手里摇扇的动作,“但是,我为何要与你谈?”
“不为别的,只为南宫楼主毫不客气地从我这儿拿去了云林宫的人事卷宗,单凭这一点,你就应该与我谈。”他也笑了,语气依旧轻佻懒散。
我闻言,猛地扭头看向身侧,而这一看,却叫我愣在了当场。
我曾以为天底下不可能再有比南宫陌云更漂亮的男人,因为他的“一笑天下醉”一度打动过天底下最不可能动心的两个人。我也曾以为人世间不会再有比纳兰君悦更让我惊艳的男子,因为在我看见他第一眼时,便从心底被他的气质所折服。可眼前的这个人,如霜白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背后,俊美邪气的面容上若有似无地透出几分清逸,而这清逸又非名门正派所称道的那种超然洒脱。更特别的是,他那双眼波流转的琥珀色眸子,近看起来瞳孔颜色竟是一深一浅,相差虽不大,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咦?”仔细打量了半晌,我不禁疑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