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撷起身的时候，天色微亮。
    外侧榻边已空，伸手摸摸，没有星点温度，让人不禁怀疑昨夜的温存是否幻梦一场。
    回眸，狐狸却仍卧在身旁，大半个身子挤进方撷的被褥，只留了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外面。
    方撷沐浴更衣，寥寥的用了些早膳。
    四处寻找，却不见皇叔。
    正疑惑间，一个小丫头走了来，说是珩王殿下在砚香殿中与人议事。吩咐她来瞧瞧，若小王爷起来了就请过去。
    方撷闻言，思虑着皇叔、思虑着三哥、思虑着宋迎，心事重重的往砚香殿去了。
    可刚到殿外矮窗边，就听里面一人说。
    “主人，小王爷还年轻，许多事没经历过，是不是再缓些时候？”
    方宸轻笑一声：“都要慢慢历练着来。你只管放心，他可以的。”
    先前那人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方撷心里暗自嘀咕：他们分明是提到了自己，却是什么事，这样隐晦。
    思索间，又听那人道：“属下已查明了宋迎的身份，确与他所述相符，只是……只是，还有隐瞒的部分。”
    “说来听听。”
    “宋迎的父亲是盗墓者不假，可他宋家先祖中，曾有人位列三公！”
    “哦？”
    方宸诧异道。
    三公之位，乃朝廷一品大员。家族里竟有这样人物，如何竟沦落至此？而宋迎又绝口否认，说世世代代并没有人为官。
    “不过，不是在我朝，”禀报的人犹豫着道，“……是前朝。”
    “前朝的高官？”
    那人应声：“正是。说起来宋家还真出了好几位有大学问的，其中最有名的则是宋馥闻，曾做过前朝太宰。可惜生在了乱世里，他空有抱负，却难凭一人之力挽救国难，终被我圣祖皇帝灭了国。后来圣祖皇帝也曾派官员恭请宋馥闻出仕为官，但屡屡被宋家拒之门外。这些，都是坊间秘史，鲜有人知的。”
    这下，连外面站着倾听的方撷也惊得不觉倚在窗棂上。
    不好！
    定会被发现！
    方撷心想，再要走时已然晚了。
    “是筠儿么？”
    果然，屋里传来一声问话。
    方撷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见皇叔坐在案前饮茶，神色淡然不像正经议事那般。
    那出言禀报的人约莫三四十来岁，瘦高个儿，平常人长相，肤色略黑。若说有什么能给人留下印象的，怕要算那一撮看起来颇为逗趣儿的山羊胡了。
    “筠儿，来。”
    方宸招手让他坐下，向那山羊胡的人道：“这位就是澋王殿下，你们不曾见过吧。”
    那人跪倒拜了两拜：“属下原在九门提督府任职，有幸曾见过澋王殿下。”
    方撷早已不记得那些琐事，微微点个头。
    “筠儿，”方宸道，“他是画楼西的二等密探周滁，那边常有些什么消息，都是通过周滁报与我的。”
    方撷正要取茶，却停住了手。
    皇叔曾说，他辅政期间亦管理过后陵最大的情报组织画楼西，甚至在他不问政事后，画楼西每每得到密报，仍旧送信给他。当时皇叔说，这些防人的举动，无非自保而已。
    今日，却当着这密探的面，将此事说给自己，莫非是怀疑自己在窗外听到了什么，故意这样？
    方撷尴尬的缩回手重新站起来，看看周滁，再看看珩王，勉强笑了一笑：“既然皇叔不方便，侄儿就不搅扰了。改日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叔拉住衣袖。
    “周滁是自己人，你尽可放心。”方宸眼里满是抚慰般的笑意，“我也没有隐瞒你的意思。你如今做了枢密副使，位置紧要，明的暗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可全无防范。故而我打算将画楼西的情报网给你使用，才特意安排了周滁过来。”
    方撷一怔，皇叔的确说过要把画楼西给他，那还是在漠北军营里。当时说他年少，要再等等。
    谁知，这没过多久，竟真的引他见了画楼西的密探。
    莫不是，因为这段日子来，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误会，皇叔急于澄清……？
    方撷的神色显得复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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