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十八章 疏影芳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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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就至于这样。”他轻声说,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窃喜。
    方宸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突兀的回到刚刚那个令两人尴尬的话题。
    “我听说,你昨日又去了浮衣楼?”
    方撷身体一紧,脊背也僵硬起来。
    “我不过随意问问……”方宸稍微换了个姿势,埋首在他颈后,“你从前只去百花阁、问月居和偎红轩,我也不拦你。这浮衣楼不过是为了结交煜王才去了一次,那阮珺卿也只是座接近煜王的桥梁,我原以为你对伶人小倌并无兴趣,煜王之事了结也就该丢开手。谁知这些日子,竟似陆陆续续又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必得寻阮珺卿服侍。我倒不知,他是多么清俊可人的尤物,值得你这样。”
    方撷听他这话愈发严重了,又诧异他如此清楚自己的行踪,便带了三分调笑、三分戏耍、三分挑逗和一分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真性情,问:“泽道……吃醋了么?”
    身后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赌气道:“又胡言乱语,谁吃醋了?我不过提醒你,你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如今陛下虽不肯重用我,却迫不及待的要提携你们这一辈兄弟,以作膀臂。只是鉴于你我关系,尚有些犹豫不决罢了。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便要给你机会了。所以我劝你,切勿耽于情感沉于爱欲,更不要和那些人来往过密,免得落人口实,毁了你的名声。还有那段宇弛,也是个放纵不羁、花名满天下的浪荡子,绝不可深交。”
    方撷拉开皇叔的手,回身静静看着他。那人依旧眉目如画,可眼中却不见了往日的娴静安逸,反掺杂了些含义不明的情愫。他的唇红艳欲滴,那颜色就像镶在云端的一抹晚霞。
    “我的心,泽道还不晓得么?”
    方撷轻声说。他暗中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突地伸手揽上那人后脑,将他拉近自己,对着那看去艳丽绵软的唇狠狠吻了过去。他心里紧张极了,不是为着一个吻,而是为着与他咫尺相隔的人。他紧紧压住那人的唇,却是笨拙的动也不敢动一下,全没有半点在秦楼楚馆中的姿态。直到那人仿佛暗暗的笑叹一声,轻轻柔柔抚上他的双手,微微启了唇,反客为主的引诱、带领他着寸寸而入。那人与他十指相扣、唇齿相接,顿生了百种风韵,千丝缱绻,万般纠缠。他的心就此沦陷下去,无药可救也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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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入冬以来,天气渐冷,宫中御花园里百花凋零,再没有了争奇斗艳之势。唯那片梅林初绽芳华,引得后宫众妃纷纷相约赏玩。这栽了梅林的园子本叫做梅苑,是当年荣明帝初登大位时所建,只因薛皇后极爱梅花,荣明帝便令人日夜赶工监造,半年内就修成了这奢豪华美的园子,栽植了大片大片的梅花,还赐了名为“梅苑”。谁知薛皇后竟无福消受,园子建成仅半年,就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了。荣明帝伤心至极,常来园里独对孤芳,迎风洒泪。后又嫌弃说是名字取的不好了,什么“梅苑”“梅苑”的,听着倒像“没缘”,于是便叫人改为“斜枝苑”。
    这日早间细细碎碎的落了小雪,昭德帝依往年的规矩,在斜枝苑西北角的一处圆形汉白玉高台上设了酒席,宴请后宫佳人及皇室子弟们饮宴赏梅。这斜枝苑里的梅花种类纷繁,什么晚跳枝、雪月花、白须朱砂、粉妆台阁、骨红照水……不胜枚举。虬曲苍劲的老枝上,斜斜缀满了花苞,伴随着高挂枝头的残雪清露,更显孤芳高傲,令人见之忘尘。
    万千梅朵中,有一人长身而立。绒黄色的华服,月白玉带,褐色的鹿皮短靴,外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正如缀满了琼苞碧叶的临风玉树,站在那遍地芳华里竟丝毫不逊色。他在花木间寻来找去,看看这支,又望望那朵。忽然眼光一滞,凝在了一株枝干扭曲的玉蝶龙游梅上。那梅瓣纯白,蕊芯嫩黄,点点嵌在弯曲如龙的枝干上,倒有段天生的风情韵味。
    方撷上前折了一大一小两枝,越看越欢喜,拿着花枝跑回高台跪倒在地,将那大枝的双手呈给昭德帝,道:“臣弟幸不辱命,寻得龙游梅两枝,以为颇有意趣,故献给皇兄赏鉴。”
    原来,那昭德帝许了方撷要赏他一段梅枝,今日饮宴正好全了此意,便在席间命他自去那花海中寻找,若得了合意的,也是他的缘分。
    昭德帝笑向众人道:“你们看看,六弟这身装扮可俊不俊,朕怎么瞧着那花儿在他手上都失了颜色呢!”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方撷面上羞赧,也不等皇帝说话,自己站起身来,道:“臣弟好意借花献佛,陛下如何打趣臣弟?”
    “兄弟莫恼,朕不过是玩话罢了。”昭德帝笑道,亲自离了席从他手上接过梅枝。命人取了个琉璃玉瓶,盛了水将那梅枝放入其中,示与众人观赏。
    谁料,偏生有个入宫没多久、不懂规矩的妃子,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平日里深得圣上喜爱,说话就向来没轻没重。恰玉瓶传到了她手里,她执着瓶品玩半晌,又转眼看了看方撷,一撇小口,轻佻浮滑的向皇帝道:“臣妾却觉得陛下这句玩话是一语中的呢。”她娇娇俏俏的站起身,扭捏着腰肢半托起玉瓶,“澋王爷容貌俊美,不止这花失了色,就连臣妾等小女子也快要羞得抬不起头,自愧不如了。好个如花少年,好个美人之姿。”她自以为是顺了皇帝的意,必得嘉奖,微微颔了首,掩口巧笑。
    可那方撷向来最恨别人说他状若女子,此番皇帝调笑他的衣着艳丽也还罢了,却竟有这等不知好歹的宫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他比弱不禁风的娇柔美人,这样的羞辱怎不令人生恨。他刚要责问,却被皇叔按住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昭德帝眼看着众人止住了笑意,气氛变得愈加凝重,心下也觉那宫妃言语过分了些,可一切都因自己的玩话而起,若板着脸孔训斥那宫妃,岂不也驳了自己面子,打了自己耳光?只得干笑两声,极窘迫的道:“玉昭仪虽戏言太过,也不是全无由来,追根究底还在六弟生了个好样貌,比其他的娇花嫩柳自然不可,比这凌寒独傲的孤梅,朕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众人见皇帝开了口,也都跟着附和圆场子。
    皇帝道:“昔日古人以‘疏影’写梅,今日朕以梅喻六弟,不若就赐六弟一个别号叫做‘疏影君’,众卿以为何如啊?”众人纷纷叹服,都说这号取得雅致,堪配澋王。那玉妃见皇帝也助着她,更加得意了,端起酒杯,妖妖娆娆的道了声恭喜。旁人看了,也只得跟着举杯同贺。一时间,“疏影”之名响彻宫阙。
    只有方撷眼中一冷,顿起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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