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赵赵扯着嘴角，从落地窗外收回视线，冲身侧的阮馨辉耸耸肩，装出一副迷茫神色。她虽然对先前阮馨辉在车中说的话略有所感，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挺清醒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近程律师？她可不想被误会成对程律师有什么不良居心。
    “对了，阮公子，程律师到底是遭了谁的恨，被人弄成这副样子？”高瘦男人凑到阮馨辉耳侧，压低声音问道。
    “咱们程律师向来嗜杀成性，那位好汉，我估摸着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矮胖男摇头叹息，“不过最近新闻上没出啥大事，难道程律师转性了？不应该啊，我看他今天还是低气压啊！”
    “你们对程律师的为人太主观了，”阮馨辉领着米赵赵往大厅里走，颇为无奈地蹙眉摇头，“咱们程律师这儿是英雄救美光荣负伤。”
    “我说阮公子，我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你可不能骗我们？”红色礼服的女人听阮馨辉这么一说，显然是不相信，“我们这帮人活到现在，其中也有不少认识程律师一、二十年的人，你确定程律师分得清我们这些人的姓名么？英雄救美？你这是在逗我们吧？”
    “我可闻到一股子酸味。”阮馨辉作势伸手在鼻子前边扇了扇，“李小姐喜欢程律师的时间可是不短了，听我一说程律师英雄救美，心里开始别扭了吧！”
    米赵赵眼角抽搐了两下，她站在互相嬉笑调侃的人群中央，脸上的假笑有些僵，她觉得这样的闲聊有些无聊。不知道是她的表情太不自然，还是众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调侃，红色礼服的女人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视线投到了米赵赵身上。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从我们阮公子为了接你晚来聚会这一点来看，阮公子八成是玩真的了，这位小姐认识阮公子多久了，了解阮公子多少？”红色礼服的女人虽是面上带笑神情和善，但言语却是有些咄咄逼人。
    若是换个场合，换一拨人，米赵赵想，这般发问的人一定不能让她活蹦乱跳地离开。但是……她看看身前众人，只是抿嘴一笑，做了简短回答，“认识不久。”
    “不久？我可不相信，咱们阮公子可不是那种会把刚认识不久的人带到朋友面前来的人。”矮胖男一脸暧昧神情，嘴角带着心照不宣地笑意，“上次我们见到阮公子身边的姑娘可是对方死乞白赖非要跟来的，这次我瞅着可不是，阮公子刚进门那表情，分明就是怕你转身跑了的紧张表情，能让阮公子紧张起来的事情可是不多啊。”
    “对了，米小姐，你能帮我把这个U盘交给程律师么，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他们谈一下。”阮馨辉听话题的走向有些偏，挑了下眉，从裤兜内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U盘，递给米赵赵，声音柔和，笑容灿烂，“噢，顺便再帮我拿些曲奇饼和果汁过去。谢谢！”
    米赵赵有些认命地接过阮馨辉手中的U盘，冲众人抿嘴一笑，便走到长桌旁，端了一盘曲奇饼和一杯果汁，有些紧张地向程律师所在的落地窗外的小花园走去。她想，阮馨辉非要把她往程律师身边带，她总不能一晚上都装傻充愣，再说，那群人……她可不怎么喜欢。不过她还是在用手肘推开落地窗一侧的玻璃门时犹豫了一下，程律师该不会……把她轰出来吧？
    “阮公子不是挺怜香惜玉的么？现在让米小姐去跟程律师试好？”高瘦男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觉得稍后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阮公子怎么换胃口了，原来是想体验一把红娘的瘾。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那位米小姐到底是给了阮公子什么好处，竟然连程律师都被阮公子给卖了？”红色礼服的女人了然地点点头，神情不爽。
    “我个人十分倡导机会均等原则，李小姐若是有这个意向，我们也不会阻拦，”阮馨辉朝落地窗外的小花园看去，米赵赵正端着东西战战兢兢地站在距程律师不足两米远的狭窄空地上，神情有些慌张。他扭回头，冲身前众人微微一笑，“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把上次提到的股份一事说清楚。”
    米赵赵低头看到程律师身前的茶几上摆放的茶壶、茶杯和一盘点心，觉得手中所端的东西重如千斤。半个月未见程律师，米赵赵细心地发现程律师的头发似乎长了许多，他微垂着头，稍长的刘海半掩鼻梁上架着的金框眼镜，铺有毛毯的双腿上摊着一本书，白皙修长的手缓缓翻动着书页。
    米赵赵站在这片充满安静祥和的小花园中，觉得格格不入。把休憩中的野兽吵醒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相同地，此时人畜无害专心看书的程律师如果被她打扰的话……会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吧？
    正当米赵赵僵立在狭小的空地上思考着，是端着手中的曲奇饼和果汁灰溜溜地退回大厅去好，还是放下曲奇饼和果汁并把阮先生交代的U盘交给程律师好的时候，专注于书本的程律师竟然猛地抬起头，清冷的视线从镜片后边，直直地戳到米赵赵的脸上。她头一次觉得，若论杀人无形，程律师的眼神显然已是登峰造极。
    “坐下，你挡到灯光了。”米赵赵被程律师冷冰冰的话语，冻得周身一阵哆嗦。她注意到程律师修长的食指向一旁的蚕蛹吊椅一扫，双脚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有事？”
    米赵赵把曲奇饼和果汁放到茶几一角，坐在略微摇晃的吊椅上，由于角度的不同，她才发现原来程律师是坐在轮椅上。其实相较于之前言语犀利毒辣的程律师，米赵赵觉得今晚夜风中的程律师竟是出奇的“温和”。
    “阮先生让我把这个U盘交给您。”米赵赵嘴角扬着半僵的笑，在把手中的U盘递给程律师的途中，手腕一拐，最终把U盘轻轻放在了茶几上。她的直觉告诉她，程律师会接才怪！
    “里边的东西，你知道？”程律师也显然没有要接U盘的动作，他瞥了眼茶几上的U盘，随后扭头看了眼大厅冲他挥手微笑的阮馨辉。
    难道是机密文件？她觉得程律师的问话不甚明了，令她不安，而最令她惶恐的则是……程律师竟然在跟她用正常言语交谈！
    “不知道。”米赵赵的心情此时就像所坐的吊椅一般，摇来晃去，不得安稳。对于渐渐尴尬起来的气氛，她有些莫名地烦躁，“您身上的……伤，好些了么？还会疼么？”
    在收到程律师无声的目光飞刀后，她想，大概伤还是会有些疼的，毕竟最近总是……阴雨不断。看来做圣母的道路，果真是充满艰难险阻，她完全不能胜任。
    “程律师似乎不喜欢热闹，”米赵赵如今完全是一副厚着脸皮没话找话说的架势，大厅内众人聚在一起，透过落地玻璃窗都在一副看好戏表情地看着她和程律师，她挺害怕程律师会突然恶语相向，然后让她离开，“您在看什么书？很有趣么？”
    “一名患有心理疾病的罪犯先后谋杀四人，为了毁尸灭迹，他把这四人的尸体肢解，然后放到锅内煮熟，肉喂了路上的野狗，骨头磨成骨粉，洒到了路边的庄稼地里。警方寻找蛛丝马迹，最终破获案件。”程律师说着，手指在书页上轻点两下，“很有趣。”
    觉得很有趣的话，大概是变态的爱好啊！米赵赵词穷地扯扯嘴角，觉得还是自己主动起身离开的好。
    “我在做案件分析，如果作为辩方律师的话，是否有胜算？”程律师合上书，伸手端起茶几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那是否有胜算？”米赵赵见程律师主动开了口，虽然对这样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但也积极地进行交流。
    “主要看你使用的方法。”程律师避重就轻地回答，“但是这样的人还是关起来更好。”
    “这样啊，”米赵赵每当与程律师在一起的时候，话题就会变得特别的少，她此时见程律师又沉默下来，便开始搜肠刮肚地找新话题，“来的路上听阮先生说程律师搬来这里住已经有些日子了，难怪这么长时间在小区都没有遇到过程律师。”
    “走楼梯上下班，确实很难遇到。”程律师喝了两口茶，端着茶杯，沉默许久，就在米赵赵尴尬地以为程律师不会接话的时候，清冷的声音却是惊得她不安一颤。
    米赵赵脸颊燥热，她干笑几声，觉得说多错多，还是闭嘴为妙。其实走楼梯这件事情也是无奈之举，她想着既然程律师讨厌她她也不怎么喜欢看到程律师，那么在程律师养伤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常见到对方才是，可是谁能想到受了伤的程律师也这么热爱工作，天天上班下班倒是十分准时。在电梯里相遇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让米赵赵不寒而粟，在大夏天走楼梯，她其实也是苦不堪言。她觉得人艰不拆什么的，说得多了满满的都是泪。但是来程家老宅的路上听了阮馨辉的那一番话，她又有些小自信来说服自己，其实程律师好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讨厌她。
    “李娟快点掏钱、掏钱，你不是赌咱们的程律师会辣手摧花，给人家小姑娘轰出来么？你快张开眼看看，看看血淋淋的现实，人家俩人这会儿可是相谈甚欢。”矮胖男凑到红色礼服的女人身畔，笑得夸张。
    “看来我倒是低估程律师的情商了，”阮馨辉笑得颇是欣慰，但随后他看到落地窗外缓缓从吊椅上起身的米赵赵后，又摇头一声叹息，“不过也是高点有限的程度。”
    “现在就让我掏钱，还太早了点。”原本铁青着脸的李娟，见米赵赵起身打算离开小花园，嘴角不禁扬起微笑，话语中带有幸灾乐祸，“她能坚持这么久，也不一般，倒是可惜了阮公子先前的煞费苦心。”
    “反正来日方长，程律师又跑不了。”阮馨辉瞧着推开玻璃门走进大厅的米赵赵，视线随后往窗外的程律师身上一移，笑得若有所思，说得意有所指。
    存稿和减肥大抵称得上是难兄难弟，不同的是，前者越存越少，后者越减越肥。而拥有短裙和冰点的夏季果然好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