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锦衣薄幸郎 卅叁、闲置光阴,累及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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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裕后来再想起这天,只记得安郁似乎极为开怀,可无论自己如何规劝,引诱,撺掇,煽风点火,安郁就是滴酒不沾。
秦裕和着他的琴音独酌,看着湖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光景,半醉不醉的背下来苏轼的整首赤壁赋,背到抱明月而长终的时候,贼心不死的企图无礼于安公子,亏得人家机智,一把长琴横在两人之间,使得秦裕抓着酒壶悲歌。
酒喝得差不多了,两人转回,半道上又碰见关月津,安郁也算抓清楚,关月津就跟包工头似得,每回找过来都是催工的,自觉得退避三舍。
自那日,秦裕就再也没和安郁打照面,不是躲着誰,而是太忙了。
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在房间里呆不住了,安郁喜欢在两人以前下棋亭子里吹风,赏的一池荷花荡漾,端着半盏凉茶,在桌上散乱的放着几本杂书,惬意的快赶上天上的神仙了,又在至此倒也不能怪他,他早就认命承认自己是个吃闲饭的。
这一日,闲适的安公子又在亭里享受他的心静自然凉,秦裕得闲重回安郁身边瞎哼哼。
“郁儿本宫要累死了,本宫终于在茫茫人海找到比梅浣世更贱的人了。”
秦裕的表情可怜诚恳,但还是不影响安郁额头爆出一根青筋。
祁国处南,只和大昱还有西图接壤,西图人大都在更加往西的苍山城里,而且人家过得比较安生,没必要触人家霉头。倒是大昱,国力不足,但边城也是有油水捞的,更何况还有馥光太子心甘情愿跟自己斗智斗勇,一来二去,确实留下了不少恩怨纠葛,馥光忙昏头,这话说的确实口无遮拦,直言不讳,额,不是直言不讳,是主观臆断。
但是安郁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假装没听见,继续看书。
“南方边境窜出来一帮流寇,太守是瞎子?这儿训练有素,摆明了有人找我大昱晦气,弄几门火炮轰了都不为过!”说着端起安郁的茶眉头都没皱的喝了。
安郁盯着被放下的茶杯,合上书,又给他倒上一杯,还亲自端到他坐前。
馥光太子大大方方的喝了。
“南方跟祁国不和,北方也快跟阑国打起来了,看你这太子当得真不怎么安稳。”安郁徐徐地说,声音清冷的像冬夜雪落在梅花上的声音,好像他永远只生活在冬天,没有一点温情,甚至有些冷酷。
“郁儿……你可是怪我多日未见你。”你是怪我口直心快,额,又错了,是口轻舌薄赤口毒舌。
安郁远目一池苍翠,假装没听见他的胡扯。
“太子好生快意,说清楚到底为什么把我弄到苏阳。”关月津飘然而至,无声无息,把秦裕活生生吓得猛地一哆嗦。
馥光用一种你好可怜的眼神看着关月津,怯怯地说:“不是本宫想你去苏阳,本宫自己也不想去,可是那里死了他多人,已经开始有瘟疫蔓延,没有医术冠绝天下的月津你去能成么?”
安郁稍稍整理了桌子上的书,低着眼眸说:“你也要去?是么?”
亭柱下是一个大瓷瓶,瓶子里装着两片荷叶,三朵荷花。安郁让人放在那里的,他闲在这个算得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只有靠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大半年了,他甚至是有些忘了以前自己是怎么过活的。
“是呀。”其实安郁和馥光的眼睛是很像的,只是安郁眼角流出了是青丝斩不断,就一把火烧了的无忧勿扰境界。馥光的眼角流出的是决绝,我说这样,谁也不能那样的霸道。
关月津拦过安郁的肩,说:“安公子,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游山玩水,跟他两个人太没劲。”
原本安郁还是想去的,但是关月津的邀请,怎么就能让人觉得居心不良毛骨悚然了。
然后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安郁静坐一方,秦裕随手拉过一本书,倒着翻看,关月津嘴角抽搐,我就这么不受你安大公子待见,这人敢再小心眼一点么,内心咆哮。
“安公子?”关月津小心叫到。
“……”
“郁……儿?”关月津再叫。
“……”秦裕使劲瞪关月津,但还是没人出声。
“梅……公子。”关月津还叫。
“……”两个人一起瞪他。
“浣世阁主。”
安郁发自内心的想打他,后来却噗嗤一声笑了,关月津是个烟火气特别重的人,能让安郁这半尊邪佛顾不得场合时宜的笑出来。
“安郁在大昱能说上话的也就太子殿下跟关太医,阁下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安郁对关月津拱了拱手。
关月津回礼,同样开怀说:“那就好。”
然后一把揪住秦裕的耳朵,顿时撕下礼仪翩翩的面具,扯出理所应当的凶神恶煞的笑容:“殿下,最近未经关某允许擅自关某决定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秦裕俊俏的脸上立刻堆笑:“是本宫的错,怎么着你给我在郁儿面前留点面子。”
关月津松开他的耳朵,斜睨了一眼,“没出息啊。”
关月津撩起衣袍,坐在石凳上,“我在这趴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叫人给我把午膳送到这来,谁都别打扰我。”
刚趴下的关月津就露出一脸睡相,安详的跟婴儿一样,毕竟馥光太子不像浣世阁主,人家抱琴的姑娘都能独当一面,从馥光手底下抢人,关月津跟着他又当太医又当侍郎,还要跟着微服私访的确实可怜,这两天是多事之秋,关月津累的真是不轻的。
荷风荡漾,一阵阵荷香,亭子里三个俊逸的男子,一个酣睡,一个饮茶,一个翻书,忙里偷闲,惬意自在。
翻书的沙沙声,茶水的哗哗声,风声,呼吸声,云飘过的声音,和这些比起来,韶光飞溅的声音最微不足道。但是,安郁却听得最清楚,华音琴是谁的,是梅浣世的。
梅浣世有多爱宝石,就能在宝石上做多大文章,明明只是最简单的机关,却还是骗过来那个才貌双全,齐名浣世的男子。
璀璨夺目的七颗宝石下,藏着秘密……为什么藏着秘密……
馥光若了然心中,必定能安然接受。
他是馥光太子,大昱最后一道壁墙,他是浣世阁主,祁国曾经的一道冀光。
第一颗宝石,祁国国主将崩,国家易主,不得不归。
第二颗宝石,皇后揽权,祁国太子年幼,思量立场。
第三颗宝石,浣世阁几近崩散,主持大局。
第四颗宝石,疏影归还君子贷,旧部谨尊阁主为上。
第五课宝石,杀馥光。
第六课宝石,暗香亲制的毒药,可助阁主一臂之力。
五国乱世,各为其主,不死不休。
大昱,祁国,阑国,东遥,西图。
国主,谋臣,将领,匹夫,弱女子,无不尽其能。
这是这个时代活着的人的命。
最后,秦裕也睡着了,安郁合上书,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