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锦衣薄幸郎 叁拾、三千红尘,黑白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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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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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光挥开他的手,在对面坐下:“我只犯病,我这一犯病就老想着怎么下帖子娶你,真是脑袋大。”
安郁哼笑一声,挑着眉毛的样子傲然里是让人移不开眼的俊逸:“你别多想了,就你的资质,娶我还差些分量。”
“哎哎,不带这么说话的!”馥光就差拍桌面来表现被小瞧的忿然:“不过你这样张扬的样子比刚见到你时好多了。”
安郁被这句话触的有些心神不宁,是不是这样的陪伴就能让他不寂寞,甚至所向披靡,来者不惧。
秦裕见他分神,说:“你可知道我当初见你,霎时,便惊为天人。”
安郁微微呼出一口气:“我对自己的容貌气度还是很有自信的。”
秦裕又笑,腹诽一个敢面朝天下人说我风华绝代的人,确实该是极度自信的,客观的说甚至是自恋!
“天人,你可知道,天人是寂寞的,才会堕入三千红尘……”秦裕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看着他忽然黯然的神色,看着他被勘破后的惶然。
身负家国兴亡,谨防对头暗算,常年在外与异族鏖战,身边的人也要留一手……
谁敢说这不是浣世阁主,与皇室,身为外戚,他当权,难免皇帝猜忌,一国丞相,身负男宠之名,三人成虎怎能不惧,蜚短流长,污言秽语,他留在那样一个地方能有什么!就算他兢业克己!为祁国呕心沥血!
谁人记得一分?
“呵,你还真是懂了我。”安郁缓缓从喉咙挤出这些字。
“这话你早就说过。”馥光轻笑:“风华绝代,浣洗尘世,多少豪言壮语说出来是为了兑现,你有傲骨,不容折辱,我也不愿伤了你的尊严。”
“安郁又是浅浅呼出一口气:“那你是想等我自己心甘情愿?”
“对!”秦裕目光灼灼,只说了这一个字,确实一种轰轰烈烈的承诺。
安郁直视他,眼睛里藏了极多的情感,安慰,戏谑,自嘲,欢愉,凄怆,“是想等我心甘情愿留下,还是心甘情愿嫁给你……”
一男子怎能要用嫁字。
安郁知道自己的话里面多少有些讥讽的味道,尤其是让馥光听了。他要嫁人?诚然,当年立志扫平乱世,浣洗尘世烽火狼烟陨落的灰尘,几多意气风发。馥光怎就不是如此,尤其他是一国太子,而且大昱皇室衰微,子孙零落,假使馥光一生戎马换的平定九州,龙袍加身一切还不是烟消云散。
“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安郁神色轻松地看着花,一树海棠,摇曳芬芳。
“还能怎样?”又一次被直白的拒绝的人心里终归有些不舒坦。
针锋麦芒。端着棋盘来的小沙弥误打误撞,实实在在是解了两个人的围。
“施主,主持师父吩咐小僧送来的棋盘,说两位施主若觉得无趣,可在此对弈,也好打发时间。”小秃头毕恭毕敬,他只当师傅说今日来了个极为尊贵的人,没成想一件就见到两个气度宛如天神,风姿绰约的人。
也是,梅男宠的美名能传遍四海九州当然不可能是靠吹嘘。
秦馥光父亲能拐到大美人梅盈,让皇后专业户梅繁怨憎至今,不可能不是个小白脸;母亲佳人如许,至今盛传;遗传学上来说,这个人定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加之皇孙贵胄自幼锦衣玉食,又在五国大好河山里滚了好几造,一身气度,确实早已经脱了那池中之物。
说起当年馥光太子协同关玉兔游学,路经祁国柏原山天玄门,顺手落了几颗棋子,一局三千变化随即破局,天下人惊呼天纵奇才,后生可畏。馥光太子一直引以为傲,却不想几年光景,这件馥光想起来能乐上一会儿的事活生生成了梅繁保举梅浣世成名的踏脚石!这时方谁身上都少不了一番怨忿。
这两个人的恩怨貌似就是从一局三千变化开始。
小沙弥在石桌上布了棋盘,努力克己复礼的退下,期间还是让馥光抓住他偷偷瞄了安郁几眼。馥光不知道,小沙弥只是在心里暗自思忖,前些日子师父偷藏得白沉水写的当红的戏文里,不是有一段是说小姐思慕书生,两人为求相见,约在一古刹幽会,为掩人耳目,小姐女扮男装,书生榆木脑袋一时间不查,直直的嗔怪男装的小姐断袖,演成一出喜剧。
小沙弥暗自思忖,像眼前这公子可能不是太过男生女相,而是根本就是个女子吧。深感自己机敏,退出院落他还忍不住会心一笑。、
“郁儿呀,你这张脸长得,连佛祖都不会宽恕的!”馥光打开装棋子盒子的盖子,最近撅嘴的动作越发熟练,竟然叫安郁从中看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以后夸我长得好看直接点,不要害羞!”安郁那处坐的端正,一番静若处子,沉然若水的样子,直教人觉得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好,我直接!你这狐媚的样子竟然连佛门清静之地的徒儿也能引诱!”
狐媚的说法,其实有些污蔑了,安郁面容确实柔和了些,一般十九岁的少年都该是长成的了,安郁这厢虽然一张俊脸没有该有的菱角分明,却不得不说从风采里分出一股英姿勃发,这八成也是遗传,遗传自他素未谋面却流芳千古的父亲。
“佛祖清净,还曾拈着一朵绝世的曼陀罗花一笑,看见佛门也是爱美的。”扬眉巧笑,间一阵清风,簌簌的枝叶花丛的摩擦声萦绕在耳边。面前掉了几朵海棠。
秦裕把一棋盒子黑子推到安郁面前,围棋博弈,一般黑棋先手:“公子不嫌弃就跟本宫切磋一局如何?”
安郁洒脱的说好,手伸进盒子里,抓了一把棋子。围棋决定先手,一般先是猜子。很明显,安郁不承馥光的情。
馥光无奈,只有陪他,结果还是安郁先手,此样却多求得一个如胜馥光,他也好心悦诚服。馥光没在意,却知道也有几分好强在里头,看吧,从始至终没一个不小心折辱是对的,要不他该会嫉恨个千儿八百年。
安郁夹起一颗黑漆漆的跟他瞳仁一样的棋子轻轻落下,馥光偷看他下棋的神态时,忍不住赞叹,一个人能气定神闲到这般状态,委实有些天上人间。
莹莹如白玉的手,漆黑的棋子从白玉间落在枣红色的棋盘上,瞬时又有圈城画地锋利,他占住位置,一般秦裕很难撼动,争抢回来。即便如此,安郁也没当馥光太子是吃素,事实上太子殿下确实也不是吃素的,他落子通常可攻可守,有时候明明气息奄奄,不能转圜,他却能剑走偏锋,绝处逢生。一盘子乱中有序的棋子,恰恰融成两头互相撕咬喉咙的凶兽,谁稍稍掉以轻心,八成就是满心算计,功亏一篑。
终于收官后,棋盘上已经落无可落,两个人各自点子,可怜馥光以一子半的差别输了。碍于风度,不好捶胸顿足,一表满心不甘,但是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过多计较也忒显得这没有王侯天家养成的气魄了!
他得意的笑着:“承让了!”
今天从骑马开始被打压一天了,终于扬眉吐气,怎能不吐得爽快些,痛快些!可他这一笑不打紧,却刚好融进了漫山春景,可怜山上绵绵五里桃花,竟然生生成了他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