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锦衣薄幸郎 壹、寒江钓雪,梅下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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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祁国境内。
白寒江上,鸟迹绝灭,人踪近无,唯有江上一顶落满白雪的扁舟,一位披着蓑笠的少年,雪中垂钓。
远看不觉,离得近了才看出来,他钓竿柄上嵌着一颗祖母绿的宝石,整的竿上也是花纹繁复,奢侈的匪夷所思。在每一个时代,都有万众敬仰的人存在,这少年在这时代里,便是一个。
祁国宰相,浣世阁主,计谋无双,铁血心肠,霹雳手腕,能无所不用其极,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要真说起,五国谋士里,名声最差的就是他了——别人嘴里,他还有一个身份,祁国皇后梅繁的男宠。
少年人抬眸,莹莹的手伸出,掌心,指尖,接触到白的让天地寂寞的雪,船头净瓶里,斜插一支鄂梅,也落了雪,则更红的像点染了血。
白寒江岸的一处小苑。
“浣世呢!”带着面具的男子突然从小憩的软榻上起身,身侧放的暖炉嘭地一声撞落在地上。
婢女慌慌张张的推门进屋,扑跪在地上,“阁主前去江上垂钓,还把所有侍从撵回来了,公子适才在休息,奴婢们不敢惊扰,江上阴寒,还望暗香公子做主请回阁主。”
软榻上的男子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婢女,那女子顿时从心中升起一股恶寒。
“浣世若是出了差错,为你们这些杂碎是问。”男子起身,大手一挥,抓起两顶大氅,黑色的顺手披在肩上,深红色的拦在怀里,推门而出,风雪铺面,男子顿时狠狠咬了一下牙,更为凶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婢女。阔步走进风雪之中。
那一日,祁国宰相梅浣世在白寒江遇刺,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然则,五国间流传了一句俗语——祁有浣世,昱看馥光。馥光太子秦裕和浣世阁主梅浣世可是有着经年的愁怨。自从两个人成名,就互相挑衅,给对方使绊,加之两人都是年少轻狂,两国关系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三日后。
大昱北方边境,馥光太子刚大破阑国丹仓城。
“本宫去晚照亭见一位知交,最快晚间回来,尔等先操练着!”在大昱,只有一个能自称本宫的人——东宫太子,秦裕。
秦馥光披上青色毛裘披风,此乃是出征前,大昱皇帝所赐,地地道道的青狐皮毛。脱甲,出帐,跨马。少年才俊,怒马鲜衣。
俗话说:祁看浣世,昱有馥光,阑将古华,东遥良候,西图钓者苍水源头。
让馥光太子策马前去相见的人就是东遥良平候爷朱步青,五国事态,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的人。
前些年馥光两个人曾一见如故,现在互称莫逆,两厢交好。说白了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
羌城是大昱最北边的城池,城外有一条河是善水的支流叫不浊河。
说起善水,起源是西图苍山,在西图,名叫苍水,流经大昱叫善水,在祁国就叫白寒江。
秦馥光走到不浊河的时候,马蹄在雪上倏地一滑,馥光一惊,翻身下马,马一下跌坐在雪地上,馥光也沾了一身的雪泥,可是当他一抬眼,忽然觉得,就算断条胳膊也是值得的。
不浊河上,有一处短桥,桥上一株清梅,梅树下静立一人,脚边摊放一张深红色大氅,大氅上绣着殷红色的梅花,绣工精细,精妙绝伦,也比不上那人长相风采的三分。
秦裕愣怔,腹诽道:这要是个女子,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红颜祸水。
明眸皓齿,黛眉朱唇,云鬓瓷颜,落落天人。
这是梅树下初见安郁时映在秦裕眼睛里的就是这么个样子。
天色开始阴沉,似乎要有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来纪念着恍若亘古的眼神交错。
片刻间,鹅毛大雪呼至。
簌簌的雪声里,那人眸仁中秋波漾漾,似乎浮这一片花瓣,流水落花一样温柔,寂寞的像洒满了皎月冷光。
“这位公子,这寒雪地里站着,你也不怕冷?”馥光扑了身上的雪笑着说。
他不语。
披散如墨的头发上有红色的梅花花瓣,有莹白的雪,秦馥光本来就有些自来熟,见人家不理他,索性走到人家跟前,拾起地上的大氅,推进他怀里,那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加衫,连个毛领都没有。
他搂着大氅说:“这是我一辈子第一次穿白色衣裳。”
前言不搭后语。
“你不喜欢白色?”秦馥光声音里透着喜色。
“喜欢?素缟一样,家里又没死人,穿他做什么。”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宫阙檐角上的挂铃,叮咚也如佩响,还像清泉流于石上。
“那今日是家里死了人么?”
“正是。”那人不喜不悲不怒,悠悠道。
馥光讪讪,“那死的是双亲兄弟还是结发妻子?”
“都不是……”他转手将大氅披上:“现在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那人迈着轻步往前走,不是故意的和馥光擦肩,兴许是在梅树下站久了,馥光只觉得他沾染了一身的梅香。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可知梅花的香味,馥雅浓郁,秦馥光嗅来,一时尽沁心脾。
“公子留步。”馥光回身。
那人顿步,回首。雪迷乱了他的眉眼,秦裕已经看不清的脸,只知道他的头发上还有红梅和白雪。
“在下,秦裕。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深红色的衣裳很配他,听得秦裕的名字有些痴痴的,呆愣的样子甚是可爱。
“安郁,得遇馥光太子,也是三生有幸了。”他抬手轻揖,算是礼节。
馥光太子,大名秦裕,敕号馥光,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但是安郁一眼就认出这人。
此样器宇轩昂,此样风姿倜傥,英姿勃发模样,玉树临风长相。恰巧了又叫秦裕,安郁直觉就是这个人。
这名字当年起,记得可是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