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孙衍把桌子上的食物摆好，然后对着刚刚开门进来的冯远何微笑了一下。
    冯远何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菜，一共五个菜，以及一道汤，看上去十分丰盛。
    “今天我去了趟菜市场，看到这个鱼还不错……虽然你不喜欢吃肉，但是鱼和虾应该没问题吧？”看到他点头，孙衍坐下来开始一个一个地把虾壳剥掉，放在冯远何面前的一个盘子里。
    过去因为他讨厌鱼刺、觉得剥虾壳很麻烦，顶多在炒米饭的时候用一些虾仁，此刻突然间有一点意外。
    也许是孙衍今天从那个多话的女人那里听到了那些话，才会有这些改变也说不定。
    但是冯远何却宁可孙衍什么也不知道。即使他认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受害者。别人口中关于他的事情不尽然全对，他根本不知道那一天养母放在餐桌上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那一天的肉味道有些奇怪，随后，当警察打开冰箱、他看到里面的那颗人头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肉类食品，班主任的事情也是，那一天，他只是向那个女人央求不要让他带着不及格的试卷回去让舅父签字，后来就突然被警察找上了门，他辩解了很久，可是根本没有人相信过他，包括一直疼爱他的舅父以及舅母。
    他们认定是冯远何自从经历了父母杀死那个女孩的事件以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因而精神状况很不稳定，甚至带着他看过很多医生。
    后来他偶尔听说到那个女人的丈夫常常打她，才有了一个答案。然而无论何时，他的辩解都显得那么无力。
    此刻他亦不知道如何向孙衍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孙衍听说了这些事，也是因为卑劣的偷听。
    冯远何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有一个爱人，即使这个人与自己性别相同，冯远何也从来没有介意过，甚至还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这在过去他甚至完全不敢想像。孙衍的出现对于他来说意义实在太大，他不能容忍有人做出破坏他们之间情感的事情。只要多想一下，就有些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的感觉。
    孙衍注意到了他的漫不经心，轻笑了一下站起身，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今天遇到了不顺的事情？”
    冯远何愣了一下，迅速摇了摇头，拿起了筷子，缓缓将面前的饭菜吃下，孙衍也不再多问，只是笑了笑，继续替他剥开盘子里虾的虾壳。
    “不要总是皱着眉头，自己都和自己过不去的话，不是自讨苦吃吗？”
    看到他脸上灿烂如春风的笑容，冯远何垂下了眼睛。
    “我也上过班，那可是比上学还令人讨厌的事情，不过，也会有开心的事情嘛，不要想那些不愉快了，嗯？”突然，孙衍伸出手摸了摸冯远何的头。
    冯远何从来没有被舅父母以外的人这样对待过，脸红了一下。
    孙衍瞥到他通红的脸颊和耳朵，笑意更深了。
    这样可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符真所说的那样？况且，冯远何能够为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做这么多，心地一定非常善良。
    人总是容易被先入为主的印象所支配，从而曲解了很多东西原本的样貌。
    冯远何认定自己找到了天使。他开始认定，眼前的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的，就像他今天所做的那样，会大声反驳诋毁自己的人，还会在得知那样的事情之后温柔地对待自己。
    人这个东西啊，一旦得到了什么，认定了是自己的，就会仇视着无论何种方式的失去。
    一直站在疯狂临界点的冯远何，突然之间退后了一步，远离了面前的深渊。
    他毫不犹豫地认为——如果今天的事情让孙衍对他有了意见，他也许真的会杀了那个女人也说不定。他们那些人，说话的时候从不去考虑后果，随意地散播着自己也不认为全然正确的言论，妄图剥夺他人的阳光，对他人造成伤害却不自知，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所以他才会一直在那样孤独的环境里生活至今。
    “对了，我……”
    冯远何刚打算说什么，孙衍就打断了他：“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忘了跟你说，我明天要参加一个画展，可能暂时赶不回来。”
    “非去不可吗……”
    “那个人算是我的老师，不去似乎不太好。”
    “一天都不能回来吗？”
    “嗯，可能会弄到深夜也说不定，毕竟当客人都走了的时候，我还得帮忙收拾嘛，那个时候估计也没有公交了，我家在那附近，所以我明天就随便收拾一下那个屋子好了。”
    能打车回来吗？——这句话冯远何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嗯。路上小心。”
    孙衍笑着说：“这句话你应该明天早上对我说才对。”
    冯远何又点了点头。
    孙衍一想刚才的对话，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明天，你有什么事吗？”
    冯远何摇了摇头：“只是明天我打算睡个懒觉，所以你不必叫我起床了。”
    孙衍笑了笑，吻了吻他，冯远何手里的筷子颤了颤，落在了桌子上。
    孙衍进入他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一点恍惚，但唯有一点他无比清楚——这个人是他的，是上天派来的救星，任何人都没有夺走的权利，任何人！
    冯远何仍旧很生涩，他强迫自己忍耐着这仍旧无法习惯的疼痛，却又觉得这痛感逐渐变得甜蜜了，因为这是孙衍赋予他的。
    缠绕着他的这个气息是属于孙衍的而并非其他任何人。
    这个认知，把难以忍耐的疼痛，变成了一件好事。
    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也只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