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这些面孔，这些人哭喊的样子。
    所以他和朱小罗、和秋准都不同，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责怪机械、把机械当做仇敌了。因为他所做出的事，比许多机械更加残忍。因为他是一个人类。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比机械更加残忍的人类，却也存在着比人类更加善良的机械。他曾经见过一次，也仅有一次。那个机械，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从来没有杀过人，反而一直帮助着所有人，温柔得不像一个机械。
    而这个机械最终走向末路，却是他自己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面对着那个机械，他感到自惭形秽。
    去D城的路并不远，但是依靠两个人的溜冰鞋，速度还是慢了一些。朱小罗的三天之咒还没有解开，有了未来这个攻击力，他们的行进也变得快了一些。然而朱小罗却也在实战之中产生了一些疑惑——为什么初进C城的时候，那些汽车会那么好对付呢？
    唯一的答案只有……孙孝。
    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总是会忍不住沉下去。他曾经爱过这个机械，或者说现在仍旧。他没有否认的权利。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接受孙孝了。
    在他承认自己是个机械的那一瞬间，他就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机械只能是敌人，不可能成为同伴，更不可能成为爱人！
    “未来，你还记得吗，刚进C城的时候，高伦曾经说过不能离开C城，你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吗？”
    “我不清楚。”未来摇了摇头，“我过去没有去过C城，没办法从其他方面了解这一切。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毕竟C城已经毁灭了。”
    “是啊。”朱小罗缓缓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他突然问道，“爱卫曾经要求和我合作，说我替它找到秋准，它会帮我救助他人，我拒绝了。我……做错了吗。C城的人死去了那么多——”
    “你并没有错误。可我知道，你的心里已经认定自己是错误的了。”
    “……也许是这样。”
    未来的眸色沉了一下。不经过朱小罗的提醒他还没有想起来。
    不能离开C城的秘密？
    ……
    一个男人迅速地奔跑在山林间的小道上，他的头顶全是汗，手心里紧紧握着一个U盘。
    “罗伦……我的爱人，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份资料送到能够好好利用它的人手上的！哪怕……哪怕我死，也绝对会想办法……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的，留在基地里等我！”
    ……
    秋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的头部已经可以转动了，四肢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麻木了。他想开口说话，却还是没有办法发声。
    爱卫是不会睡觉的，在发现他醒了之后，道：“我已记录，C城基地毁灭的实景。”
    “……”
    “我会把它们都记录下来。”
    爱卫还记得他说过的话？秋准想起了自己曾经对爱卫叙述过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们在这个末世里挣扎的事，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
    “我会留下一页纸给你的事迹。”
    谢谢。秋准张了张嘴唇，却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爱卫当然不理解他的行为，就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
    在这个恐怖的世界，这个几乎没有光芒的夜晚，秋准却觉得很安心。
    然而，他却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他觉得，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