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白明苍
    “凝夜？”楼兰看着新点出来的那两点墨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他也没有多话，伸出二指按于那崭新的墨上，有银光自他的指尖泄出、钻入纸张中，移开手指，二点墨迹与其他无二。
    手指捏诀，案上连同楼兰手中的画卷一同弹起，正白的绳结一根根飞上空中、系向它们原本的位置、最后带着他们回到架上。
    “凝夜的术法又精进了呢！”她带着些欣羡地说。
    他扫了一眼其他架上的卷轴，将手指向另排架子的一个角落，“殷九，把那一幅给我。”
    那相貌平凡的盗贼看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眨眼间即将他要的东西送到。
    楼兰在疑惑，汝嫣凝夜也未让她疑惑多久，他直接拉下绳结、顺手将画卷于案上抖开——
    这是一个青年人的肖像，甫一入眼便有浅浅的书卷气息迎面扑来。他眉宇俊逸，淡笑微含，一身浅蓝常服披在身上倚栏而坐，于月下浅酌，看起来很是随意。画边另有一句题词，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白衣女子蹩眉，这句题词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青年人也好像似曾相识……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她却怎么也忆不起来。
    “叛军首领姓白，和他一样。”他给出了提示。
    “姓白？白……白明、白明苍！他是十几年前被诛九族的白明苍！”楼兰陡然忆起。
    崔谍可不是什么好货，道貌岸然可只是外表而已，背地里杀烧抢掠也不知干过多少！他就算有心袭渎也不敢对落缨皇室的子女做出什么，但白明苍只是一介臣子、崔谍什么也不做的几率可不大。十几年前白家被判诛连九族的缘由正是这白明苍通敌叛国，巧的是这崔谍正好负责调查的人之一，看了这张肖像后，谁能不对白家的灭门案感到怀疑？
    这是闯入楼兰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白羽令与白明苍是什么关系？凝夜不会特地将无关紧要的东西拿给她看，所以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或者，这白羽令正是白家的漏网之鱼？身为一个军队的统帅、白羽令的智商不会低，他若看到这画卷，会如何作想？
    “白明苍共有三子，长子白羽鸣、次子白羽萧、幼子白羽令。”
    “怎么可能！”她反驳道，“白明苍的幼子当年虽然年不足十六、被发配边疆，但落缨皇室决不会容许叛国之人的嫡亲子女活下去！他会在途中就死在押送之人的手上！”
    汝嫣凝夜看着反驳他的人，没有着恼，声音仍然似寒潭之水一般冰冷，“如果求生的意志够强、他也够聪明的话，白羽令这个人不会死。”
    “那么，白羽令是回来报仇的？”若这白明沧之子当真是回来复仇……楼兰的柳叶眉扬了起来，她发誓她决计不会让他动到面前这人一根头发！
    没有回答，他继续述说一些片面的资料，“这些存在于落缨各个阶层的情报人员并非由白已令直接管辖，而是隶属在枷熏发动叛乱的一个叫做墨宣的伶人。”
    “这是前些日子查获的间谍招供的吧？”风一样的女子弯起唇角，灵动的眼中有着狡黠“我猜猜看……白羽令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就受礼教约束，白家出事时他只有十二岁，还未来得及被其他公子哥们带着接触红楼与勾栏……而后又执着于复仇，在某些方面也许尚不及一个普通人豁达。所以，他即使与一个伶人结为同盟也会心存耿介，潜意识里将这伶人视为卑贱之人、根本无法同自己相提并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然后？”
    “简单说来，他们不合。一个情报组织的首领也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这个伶人不会将这张肖像交给白羽令，他会以此要挟崔谍于战后站在他的这边。”楼兰看着身侧有着漂亮紫色眼眸的玄衣人，语气里有等待被夸赞的喜悦。“我们可以利用，是不是？”
    她所问之人含首，肯定了她所言。
    灵动的眼霎然一亮，笑意染上了嘴角，竟似个孩子一般。
    “还有多久？”
    楼兰一怔，然后才明白他问的是她的结界“时间静止”还剩下多长时间。她的衣袖有轻微的动静，手掌在袖下比出几个手势，是在计算时间经过了多久。糟！方才看画竟忘了时间，若非凝夜提醒，待这府中人回神可就误了事！她神色一变，惊呼，“我们得快些出去，时间快到了！”
    白明苍的画卷消失于桌面，手脚灵活的殷九瞬间将它送回了原处，真不愧的有“鬼手”之称。
    名为楼兰的女子将身侧之人的手连袖一同拉住，轻盈的身姿以极快的速度“飘”出甬道。有风刮过落缨国师的脸颊，他微微侧首，察觉到脑后一轻。
    回眸，有金属在黑暗中划出一抹微弱光亮，坠入甬通深处……
    所幸凝夜提醒得及时，来到院中设立结界之处时时辰还未到。白衣女子拔出插入地下的发簪，在拔出的刹那，极淡的金色汇聚于她的指尖，于连府中布置的结界瞬间收回。有风灌入这个曾经静止的空间，长发被拂起，犹如一片片墨色锦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流年城的城门即将由内开启。
    一座宫殿中，有苍鹫冲上天空，眨眼间消失不见。
    那座看起来极是森冷的宫殿前，高大的宫墙阻隔了观者的视线，即使是以哑奴十来尺的身高也无法望见墙的另一端。宫墙是墨一样的颜色，紧闭的殿门也是阴郁的，它看起来就像冥狱的大门，即使是在白日里也会随时敞开。它地处宫城的西北角落，并非各宫来往的要道，而这殿内中人又是极少出来这扇大门，寻常这一带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耸立的殿门之上，匾额高悬，其上书写着与这座宫殿有着类似风格的三个大字，“沧然殿”。
    国师凝夜的沧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