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缨缤纷 第五章 神女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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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神女临
神女念清,本名汝嫣纯,乃先帝承光之女。承光二十一年,其母妃逝去,自小大厌恶世事的她束缚不在,当即向承光帝请求脱离尘世入神殿。承光帝着人劝其不动,御笔朱批,令其保留公主封号、以公主之身入神殿为神女,随时可返。
当然,这只是落缨皇室对外的说辞、流传于愚昧之人口耳间的“真相”。
身披轻纱的女子立在城楼上,凝眸注视她离了十三年的故乡。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了……如今的流年城与她离去时最后所见的是全然不同的画面。离去的时候,还没到樱花绽放的季节……记得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天与地,都是纯白纯白的,掩盖了一切的肮脏与罪恶,看起来是那样那样的纯洁与神圣——如同她与她的血亲们。那时候,她站在护送她的人中间,也是这样凝望着雪中街道上栽植的樱树,她在心里不住地乞求,希望它可以盛开,哪怕一枝也好,为她而盛开……樱树不会在冬日里开花,她知道,却仍是不住乞求。
它终是没有盛开,一枝也没有,正如决不可能收回成命的父皇。父皇?呵,她当时怎么会那么傻,竟以为父皇会收回成命?
此时此刻,正是樱树盛开的时节,目之所及,这与国重音的植物几乎盛开在流年城的各个角落。一簇一簇,像漂浮于街头巷尾的朵朵红云,一阵风吹来,淡红色花瓣脱离了枝头,被风轻轻托起于空中飞舞,划出优美的弧形,再轻飘飘地散落,铺洒出一地的绚烂花瓣。
“皇姑!”有清越的声音传来,担她没有动亦没有应声,全然沉入自己的思绪中。
太子汝嫣倾荧走近她的身侧,有些疑惑地接着唤了一声,“皇姑?
神女装束的女子仍无动作,倾荧四下望了望,他怀疑是否是自己认错了人。整个城楼上,只有一名着神女装束的女子,而这女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他犹豫是否该唤个称呼唤时,女子终于回神。她看着面前似乎方行冠礼不久的年青人,面上也有些犹疑,“你……方才是在唤……我?”好久远的称呼,久远到她几乎已经忘却呵。
“念清皇姑不喜倾荧如此唤您么?”
“倾荧?”汝嫣纯怔了怔,然后努力地从记忆中搜寻这个名称的主人。这个名字,似乎是属于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的……“倾荧长琳琳一岁吧?今年十四……”话一出口,她便发觉了不对,汝嫣一族的孩子,年龄只有显小的,极少出现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还大的例子,只有十四看来却像十八九岁的更是从未有过。
“倾荧虚岁十七。”这个一身青龙纹为底、金线绣繁图的青年的少年有礼地回答这位他名义上的皇姑。
“十七?”神女秀丽的眉间打了个小小的皱折,她不记得有哪位兄长的儿子是这个岁数。
“皇姊,”有清晰而冷冽的声音自倾荧身后传来,“你记得的怕是苏沐皇兄的儿子赤屏吧?如果还活着,他也该有十四了。”
倾荧回首,纯亦望向来者——
来者一身精致繁复的漆黑长袍,在阳光下有暗紫纹路流淌,那是绣于袍上的暗纹、随着来者轻缓的脚步轻轻颤动者。而那长于袍沿,柔顺地沿着肩头滑下、于袍上与大理石地面铺洒出一地绚丽锦缎的长发亦在阳光下泛着些微的紫。他的面上戴着轻薄的白玉面具,手轻拢于袖内,那孤傲而冷冽的紫色眼眸令人无法忽视也不愿去正视。
当朝太子含首,不让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恭敬地唤了一声,“皇叔。”
神女定定地看着国师凝夜,忆起十三年前自己离开流年的那一日,这个人也来送过行。她清楚地记得那时的他、那个年仅六岁却似是洞晰了她心境的孩子……
——纯姊姊,有些樱树在冬日里也会开花呢!
那孩子笑着,嘴角勾出了一抹漂亮的弧度,眸中没有如今寒潭般、连春也无法融化的冷,有的只是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清澈。
她是笑着离开流年的,好象知道自已迟早会回到流年似的。
如今,她确实回到了流年,然而那个告诉她樱花在冬日也会盛开的孩子已经不再存在,他已长大,不再清澈、却也懂得了保护自己。
汝嫣纯右手伸掌抚在左胸前,向这位在神殿中的职位高于自己的弟弟低头,“少祭大人。”
冷淡地向倾荧点点头,凝夜面对皇姊作出与其相似、姿势却相反的动作,“念清神女。”声音中,仍是无丝毫情绪。
“少祭大人该是知晓念清来意吧?”纯的话语中,有与凝夜相似的讽刺似的尖利与孤高。
落缨的国师没有回答,他望着城内缤纷的樱,冷冽的音压得极低,“念清神女说的可是流年城被围困之事?”这话,他是以神殿的语言说出,在他人听来犹如低沉的吟唱。
汝嫣纯的神色坚定,话语一字一句地吐自菱唇,亦是神殿的语言。“神殿祭司说,少祭大人没有调动祭司、动用术法守城的打算。”
眼见流年已被围困三月,这位落缨的公主终于按捺不住地去询问神殿祭司了么?如此为流年城担忧的恐怕也不只是念清公主汝嫣纯吧……在那遥远的彼方,由落缨嫁出的女儿们或许正在为自己的无能垂首哭泣、或许在为落缨的未来积极地奔走……
她们,即使绝望,也决计不会忘记自己的故乡!
“皇姊。”他忽然将称呼改了回来,这让纯微微一怔,挑眉直视他。
“我不会动用神殿的祭司。”他说。
“那凝夜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他回答了什么,神女脸瞬间没了血色。她面色苍白地盯着他,眼里有无法掩示的惊鄂!“你疯了!”
倾荧的太子课程中没有有关于神殿的语言这一项,自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他也明白必是与如今的局势相关。皇叔曾允诺守住流年三月,如今三月之期已届满,然落缨仍无援军出现,他不排除皇叔有全盘放手的可能……
放手,则流年城破;死守,则拼双方消耗;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调动神殿的祭司、动用术法守城。
他看着这二人以神殿的语言交谈,以那仿若吟唱一样的音调。
神女的应是处于下风,由她并不好看的脸色可以看出这一点。而他的皇叔,仍是那没有情绪泄露的音调,这让人寒自心底的声音无法缓解神女的不快。
神女的神色几度变幻后,终归于平静,只是这平静中,尚搀杂着无法言喻的颤抖。
“念清会如此转达少祭大人的话。”神女弯下腰行了一礼。
“皇姊,倾荧是潦皇兄的儿子,你走的时候倾荧还住在母族、所以错过了。”好象方才他们的谈论未曾有过,冷冽的声音由白玉面具后传出,为归来的神女公主介绍她错认的侄子。话语是以倾荧所熟悉的语言说出,他知道,这表示他们已经交谈完毕。
倾荧没有说话,但眼里有难以按捺的不悦。汝嫣凝夜,他名义上的皇叔,他只小这人二岁而已,可这人出口的言语却让自己有种面对与其相隔了一道名为“辈份”的鸿沟的感觉。
神女看似柔和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倾荧是像母族吧?”
他有些诧异地回视,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汝嫣一族的男性大多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小,像你这般长于实际年龄的倒是少见了,应该是像母族吧?”她眨眨眼,“若凝夜的脸还是完好,多半看起来比你还小吧!要知道,他可是地地道道的汝嫣人氏呢!”
倾荧看了国师凝夜一眼,没有开口的打算。
一直跟着凝夜的白衣女子抬起首,看了神女念清一眼。神女念清这才发现他的身后竟还有一个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瞟一眼倾荧,她的侄子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像幽灵一样的存在。
“这是你的新言灵?”她的眼中有着轻蔑,“上次你来神殿的时候,言灵似乎不是这一个……莫非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