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江珉与尹觉瑶师姊妹双双离开了流年。
    不过，那红衣少女在离去前缠着倾荧、恨不得连倾荧也一起带走的模样让楼兰不禁莞尔。看来，这唤作尹觉瑶的丫头对倾荧有心，但显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倾荧的心底，满满涨着的全是对凝夜的情意与对瑟瑟的怀念愧疚。
    但凡姓汝嫣的，生平只会爱那么一人，为了自己的所爱，他可以牺牲一切。就像为了皇后殉死的祈聆帝，就像自娘亲失踪后就郁郁寡欢、将泰半政务推给辉浕皇兄的爹爹承光帝。倾荧也是，为了凝夜连他的妻子都牺牲掉了，虽然在事后悔恨，但若再重来一次，他一定也会作出相同的举动。这是汝嫣氏自私的共性。
    倾荧的心底，能够再装入一个瑟瑟已经实属难得，断是再容不下他人了。虽然，她也希望看到倾荧移情。
    尹觉瑶不像是一个会安份听从师命的少女，一有机会，她一定会再度回来的，对此楼兰非常肯定。嗯……可以让沈云初和她们一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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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帝已经多日未曾上朝了。
    高高的阶梯之上空无一人，这让朝臣们议论纷纷。
    每每朝臣心疑觐见，在已经修缮完毕的妩昼宫看到的只有醉作一滩泥的帝王。帝王的意识混浊，连人也识不清，经常答非所问。答非所问？其实帝王根本什么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不停地重复他口中的话语，不停地唤着一个名字，楼兰。
    有一次，羽帝很显然将其中一人错认作了国师凝夜，对这人说话竟然用上了恳求的语气。他请求这人告诉他，之前所言是骗他的，他遇见的是楼兰，楼兰也还没有死。他说着说着竟嚷了出来，他让国师凝夜把楼兰给交出来。
    被错认之人手脚无措，而真正的国师凝夜站得远远地，冷眼旁观。
    众所周知，羽帝变成如此前，曾与国师凝夜不知去了何处。
    羽帝失心，而首辅墨宣未归，朝中政事被交到了国师凝夜的手上。
    就像这一日清晨，言灵捧着高高的奏折跟着她的主人来到奉晨偏殿。由于羽帝未至，他们的朝会都是在这偏殿举行。其实说是朝会，倒不如是国师凝夜单方面的断决，朝臣们将奏折交到言灵的手上，次日言灵捧着奏折宣读国师凝夜昨日留在奏折上的批注。
    虽然羽帝上朝也是几乎单方面的论述，但也至少会象征性地征求众臣的意见。虽然国师凝夜的安排都极是合理、甚至比羽帝安排得更好，但这种独断专行还是让不少朝臣颇为不满，他们将国师凝夜的行为理解为藐视皇权的傲慢。
    有性格直爽的武将甚至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若不是有言灵阻着，他一定会拧着这国师的衣襟怒吼！“你这姓汝嫣的到底把皇帝怎么了？！他哪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卫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有旧臣不悦他的态度，站了出来。
    “什么意思？还不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落缨人不知打哪弄来了个叫‘楼兰’的贱女人迷了陛下的心智……”
    “此女乃落缨流云公主！李大人，请你自重！”
    “哼！什么落缨公主？落缨都亡……”
    未待这人的话语尽数吐出口，就有巨力撸上他的脸，直接让他的身子腾空而起，摔至远处。争吵中的众臣瞬间失声，一齐望向手尚在胸前作虚挥状的国师凝夜。
    墨衣似夜，暗紫纹路是绽在夜间的夜昙花，苍白的手自幽幽夜昙中伸出，削瘦得可怕。倚在太师椅中的人，白玉面具后的那双眼冷厉得如同结了冰的寒潭水。
    “刚才你……叫楼兰什么？”
    那位李姓朝臣抹掉嘴角的血迹站起来，“不就是一个贱女人么？你们姓汝嫣的还不都是这样下作……咳！”
    由于身高不比这李姓朝臣，他也没兴趣仰起首去看人，所以凝夜只是将手紧扣在口出放肆之言的人脖颈上，而未将其举高。
    国师凝夜的手看起来像是没有扣多紧，只有这被扣之人才知道，这冰冷的五指几乎冻结了他的咽喉，让他呼吸好生困难。所以他伸出手，抓在国师凝夜的腕上，轻易便留下了青紫的痕迹，却怎么也挣不开脖颈的束缚。
    仿佛没有瞟见腕上的痕迹，汝嫣凝夜的手掌收紧，掌中所扣咽喉的主人的动作也愈发无力。最终，二手离了他的腕，垂在身侧。
    众臣都噤了声，即是自认武功高强之人，也没信心在国师凝夜的手下走过十招。
    “殿、殿下……”落缨旧臣忍不住唤出了以往对国师凝夜的称呼。看到国师凝夜转过首，眼眸回复惯常的冷，这才有了些勇气。
    “他……”这臣子指了指地下的“尸体”。
    “他没死，传御医来吧。”他看也懒得看倒地的人一眼，倚回了太师椅中。
    御医把人给带了下去，言灵继续宣读她的主人的意思，“有关蓝国派人前来索要软禁于皇城内的天空之子一事，待陛下清醒后由陛下自行定夺。”
    这可是第一件国师凝夜在陛下不理朝政后未亲自处理的事情，所以众朝臣们都惊讶不已。他们面面相视（错字。原字谁知道是哪个啊……），终于有一朝臣排众而出，“若是陛下久未痊愈，那该如何是好？”
    “没有担心的必要。”他合上了眼帘，“近几日中，陛下定然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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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呢？他的酒呢？白羽令四处摸索，他摸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坛子，这些都是穿酒的坛子，可里头一滴酒也没有。
    骗子、骗子呵！原来卖酒的也是骗子，送了个空坛子来竟然说是有酒……他们竟然也合起伙来骗他！都是骗子呵……全都是骗子……
    楼兰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啊……
    那姓汝嫣的还在那里故弄玄虚……墨宣还拿假情报来骗他……宫女也合起伙来说楼兰还活着……
    他们全是骗子！是骗子——
    “酒！再给我拿酒来！真的假的全没关系……给我拿酒来……”
    他跌跌撞撞地到处走动，地上经工匠细心雕琢出暗纹的酒坛被他一个接一个地踢得粉醉。白羽令似乎也挺喜欢听到这样破碎的声音，摇摇晃晃地踢了一个又一个。周围的景色晃得他头昏眼花，他不小心跌在了地上，一手撑在酒坛的碎片上，鲜血淋漓。他呵呵地笑，拿手四乱摸索，摸到了完好的酒坛子就举起来猛得向下砸！
    碎吧！全都碎了吧！都打碎了就不会有人拿它们没酒装有酒骗人了……
    当所有的酒坛碎了个精光，他颓然坐在碎片中，不顾遍身的血，张狂地大笑。笑着笑着，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恍忽中，他似看到有一白衣女子迎着月光向他走来。
    女子很美，就连那忧愁亦是美的，由墨一样的黑瞳中落下的滴滴温润的液体也是美的。女子的发上插着凤头金钗，额上几点殷红作莲状，身上穿着绣有银色图腾的白色衣裙……这不是寻常的宫女或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可以穿戴的。她是莲池的仙子么？可是明明还未到夏季……
    女子走近他，举起了手，掌中握着一柄利刃。
    “……楼兰……是你么？”